《誤會》:主題呈現與敘事表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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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存在主義戲劇以其濃厚的哲理意味聞名于世。加繆戲劇作品《誤會》便是其中的代表,具有結構單純、象征性強等敘述特征,體現著作者對于人類荒誕生存境遇的思忖及應對荒誕路徑之探尋。本文結合敘事學研究方法,對荒誕主題的含義及呈現方法加以探討。
關鍵詞:存在主義戲劇;加繆;敘事學
《誤會》是法國存在主義哲學家加繆的代表作之一,具有鮮明的存在主義戲劇特征,體現了作者對于人與人、人與世界的關系的考究。他用冷峻敘述呈現生存荒謬真相及人們面對此種境況的不同走向,使人審視自身困頓、人與人的隔膜以及人與生存環境的矛盾。本文結合敘事學研究方法,分別從“荒誕主題之意味與體現”與“荒誕情境之營構與表達”兩方面對劇作展開分析。
1 荒誕主題之意味與體現
1.1 何為荒誕
“一個哪怕可以用極不像樣的理由解釋的世界也是人們感到熟悉的世界,然而,在這個驟然被剝奪了幻想和光明的世界里,人感到自己是一個局外人,這是一種無可挽回的放逐,因為他被剝奪了對失去故土的記憶和對福天樂土的希望。這種人與生活之間的分離、演員和舞臺的分離,正是荒誕感。”[1]恰如此言,放逐感、分離感等是構成荒誕感的關鍵因素。這種常有焦慮、惘然等情緒伴隨的生存體驗存在于人與人及人與環境的關系中?!墩`會》中的每個角色都帶有“局外人”意識與姿態,人物不僅與他者關系脫節,與自身也無法和解,同時與生存家園無法和合。流落多年、隱瞞身份的若望懷著“客居異鄉,或者在忘卻中生活,是不可能幸福的;不能總做異鄉客,我要返回家園”[2]的愿望成為故土的闖入者,因為家人的冷酷無情、漠然相對,他從渴求歸宿到感到“這所房子不是自己的家,不免有些悵惘”,自始至終都未能真正回歸,走向與自身設想完全相悖的結局,是名副其實的流浪者;與哥哥若望的行動軌跡正相反,生活在故土而無時無刻不想逃往海邊的瑪爾塔意識到此處荒謬及當下虛無,卻以更加激進的方式抗衡,最終消失在荒蕪之中;企求安寧的婦人在兒女面前不是母親、在旅店之中不是主人,在此處無法棲居,對彼岸失去希望,她關系斷裂、流離迷途;老仆人更是始終袖手旁觀、知而不語,仿佛一個置身事外的局外人。劇中人物無不生活在異己之地,與自己相悖離、與他人相割裂、與環境不相容。由此,《誤會》形成了整體的荒誕感。
1.2 為何荒誕
這與世界大戰的爆發密切相關。戰爭的殘酷、體系的傾覆給法國民眾帶來身心的雙重折磨,人們感到精神淪落、信仰崩塌、歷史幻滅與希望失離,墮入“萬物崩離,中心失依”的困頓之地?!拔遗c我同時代的人在第一次世界大戰的緊鑼密鼓中長大成人,從此,我們的歷史再也沒有停止過屠殺、非正義和暴力。”加繆如是說。戰時無理性、無秩序的動蕩社會與戰后急劇轉型、無法掌控的陌生世界使得人們無所適從,產生了價值淪落、故土飄零的幻滅之感與浮沉體驗,種種在世經驗與矛盾局面催生荒誕、顯示荒誕。
舊的真理標準已然解體,新的價值坐標還未確立,人的精神在建立與消亡之間來回搖蕩,具有彼岸意識的人們與此時此處相互拋卻,卻對殊方異域產生向往并寄托希望,而此處不可留、彼處不可往,人物相互對立,人物與環境也存在隔膜——秩序難以尋覓,平衡難以企及,只余一個非理性的荒誕世界風雨飄搖,人類不禁在這矛盾境地中思索存在并以反抗驗證存在,人的生存價值就在走投無路之時所展現出的反抗行為上顯現出來,一所“共同的房子”看似是生命終點,實際又是覺醒起點。
1.3 荒誕何為
普遍的、源于真實生存體驗的荒誕引發著人們的深思,人對于荒誕的思考逐漸上升為理性認識,如何面對荒誕、作出何種選擇的思索過程便是人尋找尊嚴、創造價值的過程。劇中人物的各自呈現或許反映了作者面對荒誕狀況時關于走向選擇的幾點實驗:若望自身的荒謬感直至生命終結,他是荒誕事件的主動參與者與被動承擔者;母親的選擇指向了宗教的無望,這個祝禱安寧的老婦人最終自我了結,實際是對于荒誕的順從與加速;瑪麗亞的呼救無門顯示著荒誕與存在恒久共生;瑪爾塔清醒意識到處境的荒誕并積極爭取理想的生存狀況,最終在對不公正世界的嘲諷與控訴中消失。眼前支離破碎,心中四季輪回:荒誕是現象也是真相,既然無法回避,不如坦然面對,承認并承擔荒誕本身就是反抗荒誕,人的尊嚴與價值就在正視荒誕、反抗荒誕甚至拿它付之一笑中建立起來。
2 荒誕情境之營構與表達
主題的呈現與情境的形成有賴于諸多敘述要素的共同作用,《誤會》在敘事策略方面體現著鮮明的存在主義戲劇敘述特征。比如劇本構架采用“三一律”,結構單純而突出意蘊;人物具有符號指向意義,每個人格形象成為一種實驗與象征等,下面不再一一展開,就劇作敘述視角與環境兩方面進行分析。
2.1 多敘述視角交織
敘述視角指“敘述者或人物與敘事文中的事件相對應的位置或狀態”[1],即敘述者或人物的視點問題?!墩`會》里人物的不定內聚焦視角與本源述體的零聚焦視角交織,有限視角與全知視角的差異突出人物的被擺弄,荒誕就在視角交織的縫隙流淌出來。
居高臨下的本源述體處于上帝視角,對于事態發展與人物行為全知全曉,而視角有限的人物所呈現的行動軌跡顯出死角和盲區,也在與其他人物的視點碰撞中產生戲劇矛盾。比如若望對于身份的隱瞞與母親的不追問,及瑪爾塔與若望在不相認的情況下對于大海的討論等,視界的不同加深誤會、埋下事端;在此過程中,老仆人的視界顯然比其他人更廣闊,但他做冷眼觀的姿態好似漠然的上帝。敘述者與接受者對情境的了解度大于劇中人物,接受者就這樣眼看著劇中人物走入各自的命運,視角交織的差異協助塑造了可感知的荒誕情境。
2.2 象征性敘事環境
環境即敘事的“靜態母題”,是一個“時空綜合體”?!墩`會》向我們展示出的環境有二:一是“此時此處”即誤會發生的旅店;二是若望自其歸來、母女計劃前往的“彼時彼處”即過去與將來的海邊。這兩處環境不僅顯示社會狀況,同時體現哲理思考。
兩處環境顯然具有象征意義。旅店既是“不見天日”的“這個歐洲”、是戰后滿目瘡痍的歐洲社會的象征,也是“人進去就成為失明動物的腹中食物,總不能把這種地方稱為家園”的“幽深的、沒有陽光的土地”,是無法融合也無從逃脫的精神困境。這樣的戲劇環境給了一切不合理行為一個合理的容器。而“萬物都呈現本來面目”的海邊既是精神上的理想居所,也是社會被期盼成為的樣態,可劇中它是無法抵達、無從歸屬的飄渺之境。人們在這般敘事環境中“看到人類的盲目和可悲,仰望著全宇宙的沉默,人類被遺棄給自己一個人而沒有任何光明,就像是迷失在宇宙的一角,而不知道是誰把他安置在這里的,他是來做什么的,死后他又會變成什么”。這樣的敘事環境充滿反思意味,它的營構不僅溝通現實與心理兩個戲劇空間,同時渲染氛圍、督促人物行動,作為敘事文本的功能性戲劇要素推動主題形成與展現,具有普遍性的精神問題與哲學觀念在寓言似的敘述時空中達到充盈。
在荒誕中存在,在反抗中探尋?!墩`會》通過多敘述視角交織、象征性戲劇環境等敘述手段呈現人類與世界的荒誕,亦古亦今的荒誕體驗依然能夠并值得引發現代人關于人類關系、社會環境與心靈家園的思索,同時給予我們真正的英勇與昂揚。
參考文獻:
[1] 張容著.形而上的反抗 加繆思想研究[M].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1998:67.
[2] 阿爾貝·加繆.加繆全集(第3卷·卡利古拉·修訂版)[M].南京:譯林出版社,2017:87.
[3] 胡亞敏.敘事學(第2版)[M].武漢:華中師范大學出版社,2004:19.
作者簡介:張天宇(1998—),女,山東濟南人,武漢大學藝術學院2016級本科在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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