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州有家“怪難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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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吳 奎
8年前，因為企業搬遷裁員，大學畢業剛剛兩年的朱燦成了三峽庫區的一名下崗工人；經過艱難創業，他終于開了一家飲食小店――“怪難吃”；生意火起來之后，他靠“賣”名字和創意，幾年間就掙了700多萬元，還在全國發展了1600多家加盟店。令人驚奇的是，他的財運竟是緣于客人的一頓罵。
1997年7月，重慶還沉浸在直轄市掛牌的喜悅氣氛中，26歲的朱燦大學畢業了。10年過去了，朱燦的人生經歷了兩次“想不到”：想不到會成為下崗工人；想不到會成為一家覆蓋全國的餐飲品牌加盟店的當家人。
下崗創業好艱難
朱燦家住重慶市萬州區高筍堂街道，父母都是普通工人，家里的生活并不寬裕。好在爺爺是國家特級廚師，在早出晚歸中支撐著全家的生活。受爺爺影響，朱燦也喜歡鼓搗鍋碗勺盆，可爺爺并不想教他，說“好男兒志在讀書”。在全家人的期望中，朱燦順利考上成都科技大學。這時，年歲已高的爺爺也從廚師崗位上退下來。
大學畢業時，為了照顧家人，朱燦回到家鄉，進入萬州最大的一家化工廠工作。為了盡早在廠里站穩腳跟，朱燦賣力地工作，得到領導和工友們的欣賞。在業務接觸中，朱燦與另外一家化工廠的女孩肖靜相識，一來二去，兩人擦出愛的火花，不出半年就走上婚姻紅地毯，過起幸福甜蜜的小日子。
然而，1999年6月，朱燦的生活卻拐了一個彎兒。由于他所在的化工廠屬于三峽庫區搬遷企業，急需改制裁人。朱燦工齡短，資歷淺，成為首批下崗職工。接到下崗通知的那一刻，朱燦感覺一陣寒意從心底涌起，自己才28歲，卻沒了工作，以后該怎么辦？想到剛剛懷孕的妻子，朱燦決定暫時瞞住這件事，第二天就出門四處找工作。跑了一個星期，卻一無所獲。
后來，朱燦終于找到一份推銷日用品、化妝品的工作。第一次上門推銷，朱燦足足猶豫了十多分鐘才開始敲人家的門，可一看到主人冰冷的臉，他一下子就蒙了，反復背誦的推銷詞一句都想不起來。一天下來，貨一件都沒有賣出去，雙腿卻像灌了鉛一樣沉。
回到家，妻子早已準備好飯菜，又給他端來一盆洗腳水?？吹狡拮用β档纳碛?，朱燦的眼睛潮濕了。他一遍遍地告訴自己：為了這個家，再苦再累也要撐下去。
一個多月后，朱燦下崗的事兒還是讓妻子知道了?！拔覀兪欠蚱?，有困難應該一起面對，干嘛瞞我呢？”聽著妻子的埋怨，朱燦一臉愧疚，雙眼盈淚。
一天，朱燦找來幾個朋友小聚，大家都勸他開個小吃店，雖然苦點累點，可收入還能保證。朱燦說：“街上小吃店多得數不清，靠什么來招攬顧客喲？”坐在一旁的爺爺頓時來了精神，“還記得我教你做的香酥雞柳嗎？雖然不是金貴玩意兒，倒也算是我的獨門手藝?！?
經爺爺的提醒，兒時的記憶在朱燦腦海里逐漸清晰起來。爺爺是廚藝高手，香酥雞柳是他從不外傳的拿手菜，這道菜以雞肉為主要原料，輔之以數十種名貴中藥材和調料炸制，外觀金黃，外酥里嫩，既好吃又保健。
2000年4月，朱燦拿出自己下崗時的補助，又找親友借了七、八千元，在萬州城區一家商場旁邊開起一家名為“好美味”的小吃店。
初涉飲食行業，朱燦生怕賠本，只擺上三張桌子。開業后，朱燦和妻子既當老板，又當廚師、服務員，每天從早忙到晚，可第一個月結賬，夫妻倆傻眼了：不包括兩口子工資，僅有160元的利潤。
“這樣下去不賠老本才怪！”朱燦坐不住了，要將小店打理出去。妻子堅決不同意，“再堅持幾個月，即使賠本也要賠得心服口服?！?
“罵”出的招牌
一天，小吃店來了一位中年顧客，要了瓶啤酒，然后點了份雞柳。誰知，雞柳剛入口，客人竟然大罵起來：“呸，這是什么好美味??？”
正在里屋幫廚的朱燦跑過去一問才明白，原來由于生意不好，自己情緒低落，在做雞柳時，把幾種調料放錯了，使美味變成了怪味。朱燦趕忙道歉，可那人不依不饒，站在門口大喊：“好美味是假的，怪難吃才是真的。”引得大街上的人都來圍觀。想到是自己一手出錯，朱燦無顏和客人爭辯，早早關門謝客。
更讓朱燦氣憤的還在后面。第二天朱燦打開店門，只見門上赫然寫著“怪難吃”三個大字。朱燦明白，這是隔壁同行在搗鬼。朱燦忍不住想跑過去與人家理論，卻被妻子制止了。妻子打來一盆水，準備洗掉門上的三個字，朱燦叫住妻子：“我想通了，這確實是自己的錯，不如留下來，時時警示自己吧?！?
有一天，朱燦看見有人在門前轉悠，然后問他：“老板，怪難吃什么意思喲？”朱燦滿臉堆笑地說：“菜名兒，吃了就知道了?！币娭鞝N說得神秘，這位食客半信半疑地點了份雞柳。當他小心翼翼吃完后，抹著嘴巴說：“這個‘怪難吃’不錯，有意思?！敝鞝N找回了自信，他干脆在門口吆喝：“看一看，嘗一嘗，怪難吃里有味道?！边@一招真靈，光顧小店的顧客居然多了起來。朱燦索性將錯就錯，告訴顧客香酥雞柳就是怪難吃，客人一嘗，“怪難吃”其實不難吃嘛，于是一傳十，十傳百，帶著好奇進門的顧客越來越多了。
雞柳還是那個雞柳，叫“好美味”時沒人嘗，叫“怪難吃”卻顧客盈門。朱燦向朋友說起這事兒，滿肚子的不服。朋友為他解開了心結，“這是人們的好奇和逆反心理，很正常?！迸笥训奶嵝炎屩鞝N眼前一亮：何不沿用這個罵名招攬生意？
雖然妻子心有顧慮，朱燦還是找廣告公司專門制作了一塊 “怪難吃”的招牌掛了起來。店名一改，小店的生意一下子火起來，食客在門口常常排起長龍，朱燦一個月的純收入達到了3000元。
有一天，一個小孩問朱燦：叔叔，你這個雞柳太好吃了，跟肯德基、麥當勞差不多，是從國外引進的吧？
一語點醒夢中人，朱燦想，麥當勞、肯德基這么流行，何不沾這個光呢？朱燦是個瓊瑤迷，當時的年輕人也愛看瓊瑤的電視連續劇，于是朱燦就給他的雞柳傍了個臺灣頭銜：“臺灣香脆無骨雞柳”。
遭遇“李鬼”之后
2000年11月的一天，店里來了一位中年婦女，點了一份香酥雞柳，一坐就是兩個多小時，好幾次欲言又止。在朱燦的追問下，才說出實情。這位女士叫賈艷紅，是來自成都的一名下崗女工，想跟朱燦學手藝。
想到自己下崗后的遭遇，朱燦實在不忍拒絕。和妻子商量，妻子同意。他們又試探著跟爺爺說，沒想到爺爺立刻就答應了。一周后，賈艷紅學成而歸，對朱燦一家千恩萬謝。
賈艷紅前腳剛走，又有人上門提出學藝的請求。朱燦想，既然有人愿花錢來學，那就干脆通過傳授技術賺錢。
說干就干，朱燦立馬設計了一套專門的加工設備，其實就是一張操作臺，只需一人便可操作，沒有油煙，占地面積小，不需要門面，兩三個平方米即可。朱燦將技術和設備的轉讓費定為3000元左右，消息傳開，聞訊而來的學藝者絡繹不絕。
2001年2月，一位王先生到朱燦的店里考察，第一句話竟問：“你這是正宗的‘香脆無骨雞柳’嗎？”朱燦有些莫名其妙。王先生說：“我剛去成都考察了兩家，都說自己是正宗的，味道和做法跟你這兒差不多?！?
朱燦聽得目瞪口呆：“手藝是爺爺傳給我的，改進是在我這里，名字也是我起的，怎么可能冒出那么多‘正宗’?。俊彼@才明白“教會徒弟，餓死師傅”的道理。在隨后的調查中發現，不只是成都，重慶本地和其他幾個城市也出現了轉讓“香脆無骨雞柳”技術的。這些人中有的是他以前的學員，有的則是假冒的。
朱燦一氣之下跑到工商部門，要求注冊“臺灣香脆無骨雞柳”商標，可工商部門告訴他，臺灣是地名不能注冊，任何人都可使用。這時的朱燦終于意識到，一個項目要想長期穩定發展，光有一個好名字遠遠不夠，必須有自己的品牌。
眼見“臺灣香脆無骨雞柳”已經魚龍混珠，為了維護自己的聲譽，朱燦只好放棄這道菜，開始另辟蹊徑。半年后，朱燦重新推出一種無骨雞柳，并注冊了“怪難吃香酥鳳爽多”商標。他還遠赴北京、廣州等地，聘請食品專家出任自己的研發顧問。在一位姓張的老教授的指導下，朱燦結合現代營養學及中醫藥膳理論，對原有的配方進行了重新調整，增加了當歸、黨參等多味名貴中草藥。食品品種也發展到香酥鳳爽多、香脆功夫丸、串燒墨魚仔等30多種，有麻辣型、鮮香型、芥茉型等十幾種口味。
2002年8月，整個山城都被來自“怪難吃”的熱情感染著，45名形象統一、訓練有素的下崗工人作為“怪難吃”的首批創業援助者，分散在學校周圍、商場、集市、步行街、鬧市區等地，第一次正式地將“怪難吃”介紹給了家鄉人。
創意創造財富
嘗到了“怪難吃”甜頭的朱燦，又想為重慶名吃麻辣燙取個好名字。
一天晚上，朱燦給孩子洗澡，小家伙突然唱起風靡一時的流行歌曲“嘻唰唰”。朱燦恍然大悟：對，麻辣燙就該叫“嘻唰唰”，不僅瑯瑯上口，而且很切合其風格和意境。
為推廣“嘻唰唰”，朱燦自創了一套營銷方案，包括調料怎么配，店址怎么選，營業員服裝、店名和招牌等視覺識別系統怎么設計，還送一句帶噱頭的營銷口號――“有錢人不許看”。朱燦說，自己推廣的項目，都是針對下崗職工、普通打工者的，不易掙大錢，只能保證一個月三、五千元的收入，所以有錢人就不要來摻和了。
“嘻唰唰”推出以后，各地的加盟電話熱得發燙。這一年，分身無術的朱燦沒開麻辣燙實體店，卻收取加盟商學費50萬元。
2005年，韓劇《大長今》熱播，朱燦聯合韓國阿媽妮連鎖集團，推出以韓國美食為主的“妙客”快餐；年輕人流行QQ聊天，他順勢推出“QQ水果糖葫蘆”……
再好的創意也要得到消費者的認可。2005年10月，朱燦對100家經營了3個月的加盟店進行跟蹤調查，發現他們的收入都不錯，其中月利潤3到5千元者占21%，5到7千元者占33%，7千元以上者占15%。只有11%的人，因選址不當，收入在3千元以下。這讓朱燦特別欣慰。
正當加盟店如火如荼地在全國發展時，麻煩再次纏住了朱燦。一天中午，員工心急火燎地告訴朱燦，山西一位加盟商打電話來說，派過去的廚師跑了。朱燦不住地賠不是，迅速派第二個師傅過去，可沒兩天電話又響了。因為客戶把和第一個師傅的矛盾加在新來的師傅身上，這個師傅不愿受氣竟然跑回來了。朱燦只得又派了第三個師傅。然而，接二連三的師傅出走讓客戶對朱燦完全失去了信任，第三個師傅剛到就被客戶扣留，要求朱燦退還學費，賠償損失，否則就不放人。
朱燦急急趕往山西，一去就是半個月，他不僅退還了學員的學費，還親自做技術指導，直到加盟商正常開業才返回萬州。
員工突然出走的事讓朱燦十分惱火。走了一個，會不會還有第二個，第三個？在調查中朱燦找到癥結：一方面小吃技術簡單，很容易學；另一方面，出走的員工是技術骨干，學會手藝后對寄人籬下的境遇心有不甘，要么想自己創業，要么想掙取更高的工資?！吧轿魇录笆莻€偶然，但也是必然。遲早會有人離開。
這事兒讓朱燦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他想，要留住員工不僅要感情投入，還要讓員工得到更多的實惠。于是，從2006年開始，朱燦將公司15%的股份拿出來發給員工，用經濟利益凝聚人氣。有了利益驅動，員工們更加賣力，再沒有發生過員工出走事件。
如今，朱燦的“怪難吃”加盟店已發展到1600多家，累計獲利700多萬元。前不久，朱燦接到了來自全國工商聯的“全國優秀民營企業家”的獲獎通知，還應邀參加了中國民營經濟峰會。會議期間，朱燦有幸接受了著名企業家柳傳志的言傳身教，鼓勵他力爭把“怪難吃”打造成為休閑小吃界的航母，像聯想集團一樣成為行業的領頭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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