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親人?生活（組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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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爸回到了我們身邊
　　
　　有三年沒見爸爸了
　　在兩個地方，他沉睡著
　　
　　城市東郊的一塊墓地
　　坐4路車，在民族商場對面
　　轉101或102
　　經過破舊的一條郊區道路，然后上坡
　　下車，再上坡，再下坡
　　在一排白色墓碑中
　　有一塊有他的名字和頭像
　　
　　媽媽的房間和我的房間
　　抽屜里有他青年的黑白照和后來的彩色照
　　
　　有一張
　　因為姨媽和她的孫子們到南寧，被我翻出
　　圖像是
　　墻壁墻壁墻壁
　　棉布沙發
　　大笑的爸爸
　　穿牛仔服的仁杰，漂亮的尹彥，和拿玩具
　　的俊杰
　　我兒子，在地板上有一天我告訴他
　　這是爺爺，謝家興的爺爺，和你只見過一
　　面的爺爺
　　
　　另一次，我們吃飯，一個彩色相框被拿下
　　來
　　我看清是一個男孩做了這一切
　　他轉動后面的壓條，把這張照片，覆蓋到
　　原來的照片上
　　
　　在酒柜的第二格
　　三年沒見的爸爸回到了我們中間
　　
　　歌謠：小袋子
　　
　　媽媽有一個小袋子，媽媽
　　有許多，我不懂的小玩意，在袋子里
　　媽媽，推開門，彎腰，伸手
　　擺弄那個枕邊的小袋子
　　我從沒打開過，媽媽那個碎花布做的
　　淺色，綁起來的，放在床上的
　　小袋子
　　
　　父親節，其實應該一起吃一餐飯
　　
　　幾天前，我給一個朋友電話，晚上
　　我說，過兩天我們去藤縣，你也來吧，之
　　后，我問他
　　在干嘛，他說吃飯，和爸爸一起，在外面
　　因為今天，好像是父親節
　　
　　哦哦，我說，那挺好，有爸爸總是挺好
　　今天早上，起床后我看報紙，發現今天
　　才是真正的父親節
　　我記下：6月19，父親節
　　在臥室，床上，我的兒子，他胡亂翻滾著
　　“今天是你爸爸的節日”
　　進房間拿衣服時
　　她這么說
　　晚上，我出門，在必勝客，看到有一幅廣
　　告
　　標題是“父親節應該怎樣怎樣”
　　之前，我帶兒子，去肯德基
　　我給他買了一個冰淇淋，而我則來了一杯
　　果汁
　　
　　回來的路上我拉著他，想，有爸爸總是
　　挺好，有爸爸應該一起去外面
　　喝一點啤酒，吃一個晚飯
　　
　　河
　　
　　爸爸說過的一些話
　　有些留在河上
　　有些落到很深的水里
　　有一次夜晚
　　坐輪船
　　從外婆那里回來
　　船艙里
　　孤零零排列了一些人
　　除了機器鳴叫
　　中途有人下船
　　想到爸爸不在身邊
　　看著漆黑的河面
　　我一個人
　　幾乎不再
　　說話
　　
　　母　親
　　
　　空氣過于抑郁，就像母親有時
　　過于沉默
　　
　　我老是怕打擾她，當她在床上
　　那衰老下來的
　　肉體
　　
　　折疊在一起
　　衣服和毛巾，總是又皺、又舊
　　
　　有時我，想攔住窗外的時光，比如黃昏
　　光線透進來
　　
　　我說，你們總是又多，又凌亂，在窗臺上
　　又敲打得劈啪亂響
　　
　　這不，小狗們全都跑起來了
　　討厭的叫聲，響徹整個職工家屬區
　　
　　這又有什么關系呢，反正來的總是來了
　　就像水泥地上的行走。生活
　　
　　反射著細小的光。母親她，在藤椅上
　　盤算明天的飯菜
　　
　　最近，她的肩膀老是疼痛，我買回
　　一種藥膏，叫她涂擦
　　
　　我不能把她忽略，她的衰老、萎縮
　　讓我感到空氣，有一種絕望的甜蜜
　　
　　一種我也想要的……
　　
　　有時兒子，要我把他
　　抱住，于是我走過來
　　就把他
　　從地上抱起，有一個晚上，我坐在床上想
　　被抱住大概是
　　很好很甜蜜很充實的
　　我的父親，他去世有一段
　　時間了，印象中他
　　很少抱住過我，很少讓我
　　溫暖，這么多年
　　我一直，頑強地
　　獨立，我一直表情嚴肅地
　　走過人群，很多時候
　　除了家具，墻壁
　　沒有人過來摟住我
　　我一個人
　　空虛，沒有希望，雙子
　　坐在那里
　　干枯得有點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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