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在人民幣上的情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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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林 枝
那天，我們在一個女老鄉那里正圍著小方桌吃火鍋，一個高大的男子突然闖了進來。他右手托著一個籃球，滿臉爬著汗水，看見我，很夸張地作驚訝狀：“還有稀客光臨哦!嘿!我叫鐘肖童，你呢?”我聳聳肩說：“我叫林枝?！彼又妥詧蠹议T，說是我老鄉的愛人的老鄉，半年前從云南大學畢業后應聘到我們這家公司。然后，他自作主張說要請大家吃冰激凌?？伤聵莾H僅2分鐘后，就汗流浹背地跑上來：“我身上沒帶錢，誰借給我10元錢?”大家都嚷嚷著說沒零錢。我認為這個問題與我扯不上半點關系，自然不作答。誰知道他竟會突然問我：“林枝，你一定有的，是不?”
他這一問，委實讓我吃驚!天，才認識不過5分鐘，就敢開口借錢啊?可抬頭看他擺出一副把我當老朋友的架勢，我還是借了10元錢給他。他拿了錢，連聲“謝謝”也不說就再次跑下樓，不一會兒就拎來了一袋“蒙牛小布丁”冰激凌。他沖我一笑：“你是債主，就給你兩個!”
第二天中午在食堂吃飯時，我剛坐下來，鐘肖童就迅速在我對面坐下了。他將10張嶄新的一元紙幣排在我面前的桌子上，笑嘻嘻地說：“呶，還錢!我嘛，窮人一個，但君子固窮，有借有還?！崩蠈嵳f，我根本沒指望他會還這區區10元錢，誰知，他說了一句：“拿上吧!說不定還要跟你借的?！?
沒想到，這人說話還真“算話”!不久后的一個周末，在公司附近的超市，他突然又幽靈般地出現在我面前。他推著購物車，夸張地對我說：“天哪，我找了半天總算找到個熟人!我還差11.50元，借給我吧?”這人也真是，每次就差這么點錢!伸手不打討飯人，我只好掏了11.50元錢給他?？伤么邕M尺，馬上就要我的手機號碼，而且還說：“沒其他意思，怕還錢找不到你?！蔽艺f不用還，他就說：“那怎么行?這次不還，我下次怎么好意思再跟你借?”
第二天晚上，鐘肖童的短信就來了；“我在你們宿舍樓下，還錢給你?！毕胂肽新殕T的宿舍距我只有半公里的距離，我只好跑下去，收取那11.50元的債。他送了我兩只“小布丁”，作為我替他救了急的答謝物。怪!那天他走后我居然很犯賤地有那么一點點失落感……
兩次借錢“事件”后，我常常會和鐘肖童邂逅。我走路一向眼睛看著腳尖，所以每次都是他跑上來跟我打招呼：“林枝，裝作沒看見我，是不是怕我跟你借錢啊?”我若說：“哪里呀?”他立馬就接著說：“最好時刻帶著點錢，因為我常常缺錢花的?！?
天!哪里有這種男生，居然叮囑女孩時刻為他準備“銀子”!有一天晚上，鐘肖童突然發短信給我：“下樓吧。我有重要的事跟你說?！蔽腋杏X他是以借錢為幌子，跟我套近乎，心不由得怦怦亂跳。
不料，見面后他大約有一分鐘的沉默，他溫熱的鼻息撲在我的臉上，讓我感覺是令人沉醉的愛情氣息。他終于又支支吾吾地開口了：“如果你不想答應的話，我希望我們依舊是朋友，好嗎?”我用自己都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你說呀!干嗎拐彎抹角的呢?”他清了清嗓子提高聲音：“那我說了啊林枝，能借我800元錢嗎?”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家伙折騰半天，居然還是跟我借錢。我回答道：“對不起，我沒那么多錢。”
沒想到他緊接著問：“那借500元好不好?”我用不屑的眼神看著他。他迅速低下頭去：“100元也行?！币粋€大男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把話說到這種份兒上，與哀求有什么區別啊!我的憐憫之心不禁又開啟了……
老實說，第一次與鐘肖童接觸后，我就對他有了特別的親切感，看著古龍小說長大的我，就是喜歡古龍筆下那些兩袖清風、桀驁不馴的“浪子”，在我的感覺里，鐘肖童就應該是這樣一個狂放浪漫的男孩。我還天真地以為，他對我的感覺也跟我對他的一樣。豈料，這家伙與我接近的全部目的竟然只是步步為營地跟我借錢而已!
他不是說“100元也行”嘛，那么我就只借給他100元!不指望他再還了。
那天晚上之后的許多天，我都沒再看見鐘肖童。我猜測他可能是辭職遠離了這個地方，向我借錢只是籌集路費而已。
誰知，后來從我女老鄉那兒得知，鐘肖童突然消失竟是回老家，陪護他生了重病的后媽，而且他一個月的收入有好幾千元。這信息像是一劑強心針突然扎在我心里，令我從前的那種特別的“感覺”起死回生：鐘肖童多次跟我借錢不僅僅是借錢那么簡單!
我突然希望日子能過得快些再快些，能夠早點再見到鐘肖童。
一個清冷還下著雨的早晨，我正和兩個同事共擠一把傘去公司上班，一雙穿著雪白球鞋的大腳突然出現在眼前。我抬起頭，看見了鐘肖童的臉，比原來自了些，瘦了點，下巴上有濃密的胡子，和以前那副明擺著就跟你借錢的架勢有所不同。
身邊的同事啥也沒說，就笑呵呵地離開了。不知為何，我竟然開口就說：“又跟我借錢來了嗎?”他說：“你猜對了?！蔽也幌胩崞鹚抑械膫氖?，于是繼續跟他開玩笑：“上次借我的100元還沒還呢?！彼麖目诖锩鲆粡堦惻f的百元大鈔，遞到我手上，說：“還你100元后，還要向你借100元?！边@是哪兒跟哪兒呀?這不等于繼續賴賬嗎?我這樣想著，但還是把他剛遞過來的那100元，又借給了他。
沒想到他不接，卻說：“你得重新拿100元出來，不能把我還給你的錢，再隨便給人家?！彼选叭思摇眱勺终f得格外重?？此桓闭J真的樣子，想想可能是繼母過世讓他心情抑郁難平，我聽話地從錢包里重新拿出100元，又借給了他。
兩天后去商店買東西，掏出鐘肖童前天還給我的那張100元紙幣，突然發現上面有一行小字：“此紙幣于2006年1月8日晚上9點18分，從林枝丫頭手上落到鐘肖童口袋，鐘肖童懷揣在離心臟最近的地方，度過了27天艱難歲月?！焙竺嬗懈〉囊恍凶郑骸皣乙幎ǎ航贡煌繉懥怂饺饲闀娜嗣駧帕魅胧袌??！痹瓉磉@張100元紙幣，還是20多天前我借給鐘肖童的那張。我將它展平，重新放進了錢包。我感到這張紙幣或許是愛情的象征，而愛情是不能容忍流通到“人家”懷抱的!
2月14日那天早晨上班時，遠遠看見鐘肖童西裝革履、懷抱一大束火紅的玫瑰朝我走來。我一陣緊張，故意頭一低，準備躲過去，他卻攆過來，喊道：“喂，丫頭，借點東西給我!”我氣不打一處來：“又要借多少?”他湊過來：“這次要借你這個人，不長，就一生。”霎時，我的臉紅到了耳根。
我接過鮮花，把羞紅的臉蛋埋在了玫瑰花里……
(責編 劉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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