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民質量與國家財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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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宿景祥
春節過后,東南沿海一些城市又傳鬧“民工荒”。有媒體稱,許多企業自動提高工資,但還是找不到足夠的工人。事實上,近年來頻頻上演的“民工荒”,只不過是“廉價勞動力荒”,并不意味著中國真的缺少勞動力,而僅僅是過低的工資對農民工的吸引力越來越小了。很多跡象表明,隨著中國經濟的快速增長,“廉價民工時代”維持不了多久。
過去幾十年,中國經濟與社會財富之所以能夠長期、穩定、快速地增長,龐大而廉價的“農民工”群體無疑做出了巨大的貢獻。但這種情況不該是“中國模式”的應有之義,這個時代的結束,應被視為中國經濟與社會的一個進步?!懊窆せ摹边@個看似簡單的問題,實際上涉及一些最基本的經濟概念、經濟原理和經濟政策。
熊彼特在《經濟分析史》中提到,第一個寫出了有關經濟原理和經濟政策論著的人,是意大利的安東尼奧•塞拉(Antonio Serra),其著作《論金銀礦匱乏的國家財富之源》,于1613年在那不勒斯刊印。后人對于塞拉的生平,幾乎一無所知,只知道他的論著是在那不勒斯的一所監獄里寫的,題獻給了西班牙總督。從15世紀到18世紀,那不勒斯和威尼斯、帕多瓦等城市一樣,都是意大利的學術重鎮,在哲學、政治經濟學以及自然科學領域,曾出現過很多高水平的成果。
塞拉在他的論著中,將一個國家的財富來源分為兩大類。第一類是“先天性”財富,包括:礦藏資源,如金礦和銀礦;土地資源,如特別豐饒的農地;貿易要沖,如威尼斯所處的特殊地理位置,使它在很長一段時間里成為歐亞大陸的貿易中心。塞拉指出,從這些“先天性”財富來源中,并不能得出一個統一的財富概念,因為只有很少的國家能擁有這樣的特殊條件。因而,塞拉又討論了第二類財富來源,即“社會性”財富,包括:工藝和制造業;人口的質量;國家的政策特征。塞拉分析說,工藝和制造業是最重要的財富源泉,高于農業,因為它們只依賴于人,不像農業那樣要依賴于自然因素。此外,工藝和制造業的擴展幾乎沒有界限,產品也可以被運送到很遠的地方,因而每個國家都應鼓勵和促進工藝和制造業,為此必須提高人口的質量,使人民能夠得到更好的教育,提升學習和進步的能力。塞拉由此得出結論:一個國家最終繁榮與否,歸根結蒂取決于是否遵循一種對人民有益的教育政策。
熊彼特認為,在經濟學思想史上,就政策成就而論,以亞當•斯密為代表的英國古典經濟學家自當得到榮譽,他們引領了經濟自由主義學說的興起。但就思想性而論,最高榮譽則應歸于塞拉,這不僅是因為塞拉的論著比亞當•斯密的《國富論》(1776年)要早160多年,是近代經濟學的前驅,更重要的是,他對經濟原理、實際經濟問題和經濟政策的理解更得當,論述得也更清晰。
斯密的《國富論》強調一個國家的財富主要源自國際分工、自由貿易、自由放任和殖民政策等。今天西方政治經濟學界人士在分析國家財富的來源時,大多仍停留在自由主義經濟學的思維里,既不易向前看,也不易向后看。像保羅•克魯格曼這樣的主流經濟學家,一方面堅稱秉持亞當•斯密倡導的“絕對自由原則”,認為國家的財富取決于國民的思想自由與否,表面上仍屬于自由派經濟學家,但在經濟政策上卻轉向保守主義,公然倡議對中國實行“貿易戰”,思想混亂,進退失據。
塞拉則沒有止步于國際收支問題,而是進一步對決定一國經濟狀況的各種條件做了一般性分析,并將“先天性”財富與“社會性”財富區分開來,且著重強調后者,尤其是政府在教育方面的政策。
塞拉的分析方法對于解釋國家財富的來源無疑是有說服力的。中國 “先天性”財富原本不差,資源和物產都很豐富,地理位置優越,身處亞洲的中心,東南西北都有外部經濟力量相聯結。中國過去積弱不堪,首要因素在于“社會性”財富匱乏,國民所受到的教育水平過低。新中國成立后,中國在教育方面取得了最了不起的成就。近二三十年來,尤其是互聯網普及之后,中國國民的學習渠道大開,無論是城市人口還是農村人口,整體的教育水準和文化素質均有很大的提升。中國之所以能夠在經濟上和政治上取得前所未見的成功,可能首先要從這個方面來看,因為這是工藝和制造業的基礎,是一切“社會性”財富最重要的源泉。
自18、19世紀英國自由主義經濟學興起后,無論是在歐洲還是在美國,實際上都很少再出現過類似于塞拉那樣的著作,以至于現在的經濟學理論去古甚遠,對“先天性”財富與“社會性”財富并不加以區別。但如果認識到國民質量是一個國家最重要的財富之源,我們也就會對“民工荒”有一個正確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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