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力集團“高管”高國平落馬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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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羅 民 伊 葉
一度行走于風口浪尖的人物
現年53歲的高國平，從外表上看一點都不顯老態，精干的外表與利落的言談無一不折射出其女企業家的高姿態。能夠“爬”上公司董事長、總經理的高職位，高國平有著一般女人所不具有的精明與干練，而更主要的也應該是其爭強好勝的性格使然。
高國平，1952年出生在北京一顯赫的高級知識分子家庭。優越的家庭背景從來都讓高國平不缺自信。大專院校外語專業畢業，就當時來說，學歷又可以讓她作為一項傲人的資本。帶著無比的自信與榮譽，高國平也理所應當地要進入在那個年代最“時髦”最有前景的行業――外貿公司。
行走于風口浪尖，這似乎是高國平所鐘愛的人生之路。80年代末，工作調動，高國平來到改革開放的最前沿――珠海。只是，當時格力集團旗下的凌達公司一直處于危機狀態，壓縮機根本銷售不出去，整個一爛攤子局面。盡管如此，高國平依然自信滿滿，不失女強人作風。或許在她看來，這是一番別樣的風景，一次“平地起高樓”的契機。果不其然，憑借著超強的工作能力，通過近10年的努力，高國平創造了一個奇跡。她不僅挽救了這個原本瀕臨倒閉的公司，甚至一度辦得有聲有色。海爾、春蘭、科龍，像這樣的知名空調廠商紛紛訂購凌達壓縮機，說起凌達，簡直成為珠海市的另一個代名詞。
出人意外的是，與成就、金錢、贊美聲接踵而至的不僅是高國平對金錢的貪婪，還有一臉的狂妄。對于狂妄，用其公司同仁的原話形容她，就是“目中無人”，“自以為天下第一”。
凌達公司是格力集團的子公司，集團內部設有審計部負責審核公司、子公司的賬目。對此，高國平并不將其放在眼里。僅憑借前十年立下的汗馬功勞，她就已經是集團公司高層內部的大紅人，與高層的關系甚為密切。所以盡管是集團公司派下的審計人員，她就是不配合。
以致高國平被抓的消息不脛而走之時，公司里的不少人顯現出一副不足為奇的表情。他們坦言，高國平被抓是一件遲早的事。
然而，事態的嚴重性似乎只有旁觀者清，高國平還沒有花時間考慮到自己會有敗露的一天。她那北京的豪華住所，錢也付好了，建筑圖紙也設計好了，正要準備破土動工。
說起住所，據偵辦此案的檢察人員透露，高國平在珠海擁有的豪華住所就有4、5處。其中一處位于珠海某高爾夫山莊，價值300多萬元，炫目的意大利家私相當豪華精致。打開高國平臥室里的衣柜，一套套外國進口洋裝整齊懸掛。再一處就是專門的鞋柜，一雙又一雙穿不完的鞋子猶如藝術品一般一排排擺放，一看也知道是舶來品。就從高國平的住所來看，辦案人員有了一個非常深刻的印象，她是一個非常注重打扮的極品女人。
而這個極品女人即使在被捕后，還不無狂傲地向辦案人員炫耀，說自己在案發前一段時間怎么瀟灑。那時，高國平到歐洲注射羊胎素，美容保養去了，其中一針就要10多萬元。
貪求私利，事業提前終局
在提審中，對于虛開增值稅專用發票的罪行，高國平將自己擺放在了公司的立場上，設置出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為了減少公司的賦稅?！?
對此，偵辦此案的檢察人員分析表示，這不過是高國平的一種辯解。虛開增值稅專用發票也是要納稅的，從這一點就說不過去。并且，在這一系列的犯罪行為當中，高國平甚至將自己剛從大學畢業兩年的侄子高弋（在逃）也拉下水。一旦罪行敗露，高弋將會受到法律嚴厲的懲處，前途盡毀。冒著這樣大的風險會是“為了減少公司賦稅”那樣的單純嗎？
1999年以來，凌達公司的銷售額逐年遞增，一派蒸蒸日上的局勢，為此付出不少心力的高國平，其女強人的作風也越發凌厲。高國平看到了這個行業的前景將是金燦燦的。于是她那精于盤算的腦中有了邪念。
9月，高國平率先找到在北京某商貿中心任負責人的侄子高弋，由該商貿中心為凌達公司虛開增值稅專用發票。隨后，高國平便開始指使和授意部下――財務部經理張某、會計池某等人將虛開的增值稅專用發票報賬，并以支付貨款的名義轉到北京某商貿中心的賬戶上。在1999年9月至2001年5月期間，高國平以這種方法借助侄子高弋之手貪污的公款共計2839萬多元。不僅如此，高國平尋找的是多方面協作，2001年8月至2002年4月間，高國平還陸續找了兩家公司負責人為其虛開增值稅專用發票。在2001年8月間，財迷心竅的高國平甚至想出了假借退貨款的名義，將凌達公司的公款1425萬元轉存到了高弋的北京某商貿中心的賬戶上。
就這樣，從1999年12月至2002年4月，高國平用虛開的增值稅發票和運費發票報賬以及采取虛假退貨款等手法，侵吞國有凌達公司的公款5492萬元。
擁有著大筆的錢財，高國平有了她自己的打算，部分用于她在北京購買房產，部分通過地下錢莊存入大陸之外某銀行她的賬戶，以及假借外商名義在安徽、廣東珠海等地投資，注冊成立了凌通公司和美凌通公司，并參股外資企業美通機械公司。
起初，高國平或許只是想利用公款開公司謀私利，后來漸漸地產生了完全占有凌達公司轉往北京的公款的念頭。2003年下半年，高國平給財務經理張某下了一道秘密指令，將凌達公司虛開的發票及轉款到北京某商貿中心賬戶的書面財務記錄及電腦記錄統統銷毀。
然而，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2004年3月，檢察機關接到舉報線索，3月9日，曾經不可一世的高國平被免去了凌達公司法定代表人、董事長等一切職務。
掩蓋罪行，案如棋局
高國平貪污案，是珠海市檢察機關近年來偵破的涉案數額最大的貪污案之一，而且是一個系列案。該系列案是國企管理人員侵吞國有資產的典型案例，涉案數額之大、涉及人數之多，也是珠海歷史罕見。全案共立案查處6件9人，均為大案要案，扣押、追繳贓款贓物及利息共計折合人民幣9600多萬元。該案的偵破和查處方式，避免了國有資產的進一步流失和大量的企業職工下崗。
對于高國平案，檢察官們毫不諱言：“這盤棋很難下。”
這宗案件非常棘手――舉報高國平涉嫌侵吞國有公司巨額公款的線索并不具體，而且涉及的人員千頭萬緒，同時主犯高國平具有隨時外逃的條件。
從受理舉報線索開始，經過初查、制定偵查計劃、決定立案、決定采取強制措施，到實施抓捕，前后僅用了17個小時。顯然，要在如此短暫的時間內，找準偵破案件的切入點，確定6名偵查對象，并完成與此相關的各項決策和準備工作，是對案件指揮員綜合素質的一場考驗。
的確，預期可能外逃的涉案主犯高國平，果然急匆匆“跑”到了珠海機場，正準備登機的時候，被及時趕到的檢察官“堵”住了去路。
但是，這位以知名企業家自居的女人，聲嘶力竭地一口咬定：“我是遭人誣陷、受人迫害?！本懿唤淮魏螁栴}，氣焰十分囂張。使檢察官與她的第一輪正面交鋒，陷入了僵持狀態。
為此，專案組指揮員和檢察官們再三商議之后，斷然決定：連夜搜查高國平的7處住所及其辦公場所。同時，嚴密注意高國平在審訊過程中的任何可疑之處。
高手過招，比的是智慧和耐心。對于高國平而言，時間仿佛凝結，過得異常地慢。高國平坐立難安，提出一個“小小的要求”――上一趟廁所。檢察官安排了例行的安全檢查（主要是隨身物品的檢查），并囑咐女干警貼身陪同高國平上廁所。見此情形，高國平馬上又說“不急了”。隨后，高國平出現了少有的配合，態度沉穩，長長短短的話都扯，就是不肯觸及實質性問題?？傻葐栐挋z察官出了房間后，高國平又說要上廁所，并要求取手提包里的衛生紙。上廁所回來以后，高國平的態度又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轉彎：聲調高了，嗓門大了，脾氣橫了。
檢察官有些納悶：上了一趟廁所，怎么就換了一個人？檢察官連夜調看了談話室的監控錄像，反復觀看高國平從手提包里取衛生紙的細節，并逐件對照檢查原先掌握的高國平手提包內存放的物品。檢查發現，高國平手提包里的兩張信用卡少了一張國際信用卡。
這張國際信用卡的消失，說明高國平的案情還有更多的疑點。檢察官一方面對高國平宣布刑事拘留，一方面對高國平的辦公室、住宅進行徹底搜查。
拘留手續一辦，高國平的心理受到重挫，她惶恐地問：“為什么？”“你自己應該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睓z察官故意輕描淡寫地說。“我不知道?！备邍秸f。檢察官說：“那好，我來告訴你?！?
檢察官的話題直指那張國際信用卡，并問道：“要放錄像嗎？”
高國平的心理防線被打開了缺口――她坦白了銷毀罪證的企圖和經過：從被傳訊的那一刻起，她就琢磨著怎樣把那張信用卡毀掉，后來她借口上廁所，把卡沖進了廁所的抽水馬桶里。
“卡里有多少錢？”檢察官問。
“100多萬吧?！?
“卡號呢？”
“記不住了?！?
經過分析，檢察官認定：這張信用卡很可能就是高國平一直隱藏并試圖銷毀的重要犯罪證據。因此，決定對這張信用卡緊“咬”不放，一查到底。
20幾位檢察官連夜對搜查獲取的上千份書證進行篩選，通過甄別和分析，不僅揭開了這張信用卡所隱藏的秘密，還從高國平的筆記本上“天書”般的數字符號中，發現了高國平貪污巨額公款的犯罪證據。
高國平的謊言沒能維持多久，搜查小組帶回的三大袋材料中不僅有幾十張國內信用卡，還有幾張國際信用卡的消費對賬單和一本記了幾組數字以及奇怪符號的筆記本。那張國際信用卡內的存款數讓檢察官大吃一驚：美元250多萬元、港幣300多萬元。檢察官再接再厲，通宵鏖戰，終于破譯了那本筆記中記載的數字和符號：高國平以虛開增值稅發票的方式，內外勾結貪污國有資金近6000萬元。
在信用卡的消費單、破解的筆記本信息等一連串證據面前，高國平在被刑事拘留的24小時內，就交代了貪污公款6629萬元的口供，全案由此拉開了“缺口”。
高國平的智商并不低，要贏她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為了掩蓋自己的罪行，她早已做了精心的準備。
在立案前的一個月，高國平已被她的上級主管部門免職。但是，她已與公司財務人員串通，將大量財務賬目和相關的犯罪證據銷毀，使審計查賬、取證的工作困難重重，也給檢察機關的辦案造成相當大的麻煩。在這種情況下，檢察官以高國平與同案犯張某、池某等人的口供為指引，通過銀行查詢和外調取證的資料，來恢復犯罪證據，為案件的進一步深入偵查取證，提供了正確的指引。
高國平貪污案是典型的跨境、跨區域的犯罪，作案時間長，作案次數多，涉案金額特別巨大，調查取證工作涉及美國、香港和珠海、北京、上海、青島、蕪湖、常州、泰州、廣州、深圳等許多地方，行程數萬公里。同時，由于高國平系列案中尚有三名重要同案犯在逃，容易造成證據缺陷。因此，要想使收集到的證據形成完整的證據鏈，把該案辦成鐵案，必須從全國數十家銀行和企業的憑證資料和財務檔案庫中調取。
工作任務何等艱巨，操作難度可想而知。
但是，珠海市人民檢察院反貪局作了周密的計劃安排和組織協調，創造性地運用“大兵團作戰”的偵查模式，集中調配使用全市反貪力量，尤其是對涉案的關鍵證據的調查取證，用“精兵”打“硬仗”，為該案的順利偵結、移送起訴和成功審判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高國平在案發前，將4000余萬元贓款通過地下錢莊兌換成港元、美元，再轉入設在大陸之外的某銀行她的賬戶。高國平自然不愿意提供這個銀行的賬戶密碼。
如何在短時間內對涉外賬戶進行查詢，發現、證實上述贓款數額并成功追繳，是擺在檢察官們面前的又一道難題。
為了準確破謎解題，檢察官們再次對高國平的住所進行搜查，通過對搜查、扣押的數千份材料進行細致分析，成功地破譯了她的國際信用卡的密碼，并運用高科技手段，通過互聯網進入大陸之外某銀行電話委托查詢系統，查清了高國平存放在大陸之外某銀行贓款的數額，并順利地將240多萬美元和300多萬港元從大陸之外追回。
經珠海市人民檢察院依法提起公訴：2005年9月30日下午，高國平人生事業的黃昏時段提前來臨――被珠海市中級人民法院一審判處無期徒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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