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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合法性看中式英語的發展趨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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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要:中式英語被看作“畸形”“機械”或“生硬”不規范的英語表達形式,有別于以往從語言教學、翻譯角度的分析,本文試從語言的社會嵌入性這一視閾對中式英語進行闡釋。從中式英語在中國社會廣泛的接受度和長久的持續性這一角度看,中式英語與中文具有一定的一致性,與中國社會具有一定的自洽性,其存在具有合法性。在此基礎上本文預測出中式英語在未來的發展趨勢,即其可能成為與法式英語,美式英語一樣的語言意義上的亞文化模式。
  關鍵詞:中式英文 社會語言學 合法性
  中圖分類號:H310.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5349(2019)12-0091-03
  2011年紐約百老匯上演了一出話劇Chinglish(中式英文),該劇講述了一個到中國經商的美國人在文化、語言和行為上經歷的“奇妙”碰撞。編劇黃哲倫受訪中提到,創作此劇的靈感來源于參觀一個中國一流的藝術中心時所見的英文標識。不難猜想,黃哲倫所見的標識大致類似于“Slip and fall down carefully”(小心地滑)這樣散布于中國社會各處的中式英文。
  近年來,出于規范用語及減少誤會的目的,國內開展了不少清除中式英語的活動。例如2008年,北京為舉辦奧運會,替換掉了超過400萬個街道標識和1300多家餐廳的菜單;另一個例子是2010年,上海為舉辦世博會變更了10000多個公共標識。
  除政府外,英語教學與研究領域也不乏“聲討”中式英文的文章。專家學者們更多的是從語言學習,語法規則等視閾對中式英文進行歸納分析(瓊·平卡姆,2000;王弄笙,2000;莊繹傳,2000;萬鵬杰,2005)。對于中式英語,基于上述視閾,國內的學者們絕大多數持消極否定的態度,而國際上,來自德國漢堡大學的漢學家紀韶融(Oliver Radtke)是中式英文的積極擁護者,他從語言和文化多樣性的角度出發,認為“中式英文是瀕危(語言)物種,應該得到保護”①。
  總體上看,除了極少數支持的聲音外,無論官方還是學界都將中式英文視為需要改正和規范的錯誤現象。然而值得注意的是,盡管政府和學界作出了一定的努力,但中式英文卻仍然屢見不鮮,層出不窮。該如何理解這一現象?本文將試著從中式英文的合法性及發展趨勢這兩方面展開論述。
  一、語言的社會嵌入性
  這里所討論的語言并非喬姆斯基(1986)偏心理學意義的語言觀(即語言是天賦的,是嵌入人類大腦的由一系列統一原理組成的內在裝置)或是機器按一定規則合成的語言,而是對具體自然語言的討論,如英語、法語、中文和粵語等。光是提起這些語言,它們本身就包含了部分社會屬性。英語涉及說英語的群體,法語難以擺脫說法語的群體,中文和粵語也如此。而群體不是突然出現,它會經歷從無到有,甚至是從有到無的演變,并在此過程中與空間交互在一起。相應的,語言也是時間和空間范圍里特定的文化產物(Sapir,1929)。既然是文化,就具有對具體社會的嵌入性,不是超越人類社會的。不同的社會產生了不同的話語體系,在話語體系建立以后,語言結構又會反過來影響人們的思維邏輯和行動方式。以英語中字母r的發音為例,Wells(1982)總結了字母r發音強弱的分布范圍,其中英國的標準音RP里是弱化r的,RP 的使用者與出生于某個地區無關卻經常和社會上層(衡量的標準是教育,收入,職業和頭銜)以及英國廣播公司聯系在一起。同是字母r,強化其發音在20世紀60年代早期的紐約,被看作上流社會的特權。根據Labov(1972)的研究顯示,強化r音是紐約中上層社會日常交流的一個特征之一,而中下層社會的人隨著年齡的增加會“特意”強化r,Labov分析這是他們有意識的矯正下一代人發音的結果。由此可見,語言是嵌入在社會之中的,因此對語言的探討就不能超越具體的社會環境而進行過于抽象的論述,而是要考慮到具體的語言之于特定階段的具體社會的合法性。
  二、中式英文在中國社會的合法性
  本文所探討的合法性不是法律范疇的合法律性、正義性,而是參照韋伯通過對社會史研究定義的合法性。韋伯認為,“由命令和服從構成的每一個社會活動系統的存在,都取決于它是否有能力建立和培養對其存在意義的普遍信念,該信念也就是其存在的合法性。”(張康之,2002)此外,“任何形式的統治,只有當它被人們認為是具有著‘正當’理由的時候,才為人們所服從,從而具有合法性。而所謂正當性,實際上就是指對某種合法秩序的信念以及行動受這一信念支配的可能性?!保◤埧抵?002)由此,本文所論述的合法性是中式英語在中國普通學習者中廣泛的接受度和長久的持續性,這種范圍和時間的延伸是對其存在意義的默許和認可。中國改革開放以后,隨著社會對外交往的頻繁深入,中式英語開始變得越來越顯著。新中國成立之初,因當時國際形勢采取了“一邊倒”向蘇聯的政策,俄語在中國的外語教育中占據了絕對主導的地位,1964年的《外語教育七年規劃綱要》曾試圖增加英語的權重。十一屆三中全會后,建設四個現代化的需要,國家對各語種進行了重新布局。1979年3月29日,教育部發布的經國務院批準的《加強外語教育的幾點意見》中提到“語種布局要有戰略眼光和長遠規劃。當前的主要任務是大力發展英語教育”(李傳松、許寶發,2006)。為此,中小學把外語看作和語文、數學同等重要的科目,高等學校大力重視公共外語教育和業余外語教育,讓那些不愿意學英語的人也被迫學點英語。這是改革開放之初國內的英語大環境。這樣相對寬松的環境為后來中式英文的發展創造了有利的條件。
  條件雖然有利,可由于改革開放才剛起步,國內學好英語、懂英語的人數非常有限,根據中國日報(China daily)的報道,中式英語的傳播來源一個沒有接受過正規教育的西班牙裔美國人Mario Benvolio,他是在監獄里的西班牙電視中自學的英語。Mario1981年來中國教英語并大受歡迎(他日常集會和講座的學生就多達50000人)。1983年他的系列從書Easy Learning is English成為暢銷書。Mario和他所說的不規范英語的“走紅”與當時中國社會大環境有關,那時對外開放剛起步,需要外國專家的技術經驗謀求自身發展,而這個過程中英語學習至關重要。后來Mario回美,不規范英語逐漸發展成為中式英文并在中國繼續傳播和使用,期間來自美國的翻譯家瓊·平卡姆1998年的《中式英文之鑒》一出,很多學者紛紛把研究的視角轉入對中式英文的剖析,這也從側面反映了隨著中國參與國際交往的密切和深入,對英語的使用提出了更高的要求。1998年至今20年了,這期間政府也時有對中式英語進行從上到下的規范,平·卡姆書中指出的中式英文錯誤與政府的強制規范并行不悖地存續著,偶爾被媒體曝光,成為大眾茶歇飯后的娛興。中式英語之所以頑強存在,是因為它本質上是通過英文這一載體把中文的邏輯這一內核表達出來,這也正是很多學者在其文章中指責中式英語是“生搬硬套”“機械”的根源(王莉,2011;王弄笙,2000)?;蛘吒M一步說,中式英文本質上就是披著英文外衣的中文。下面以兩個例子加以說明:   例1:Let us do the birds friend.(讓我們做鳥類的朋友)
  這句話摘自某公園的指示牌,“做朋友”在英文中通常是be(or make)friends,這符合英語世界的表達習慣,為英語世界的人所接受。可是在中國社會的語境中,接受這樣的表達并非易事,因為中文的“做朋友”已被接受認可使用,當需要用英文來表達這種固有習慣時,與中文直接對應的do會比be(make)用起來方便,快捷,容易接受。例1的中式英文與中文的表達邏輯具有一致性,因此它在學習和使用上具有合法性。
  例2:Globalization,Fire prevention biggest。(天大地大,防火最大)
  這同樣是出自某景點的廣告牌,以英語世界普遍接受的表達習慣和邏輯為參照,這是個徹頭徹尾的病句,拼寫、語法、邏輯都有錯。可從中文思維的角度看,中國傳統思維最引人注目的特征就是模糊性……漢語里形容詞不存在比較級,動詞也無所謂“時態”“單復數形式”,其確切含義只能通過具體語言環境、語言前后內容來把握。(王新華、任軍莉,2002)。這句中式英文里的天大地大被概括成了Globalization,這種概括與西方人習慣接受的嚴格定義,明確內涵和外延,追求精確性有明顯的區別,這種模糊性并不影響關鍵信息的傳達,顯而易見,句子的核心信息在后半部分。Fire prevention與biggest之間,雖英文語法不正確,但前后關鍵信息已給,稍有點英文基礎的人一看就可心領神會,即使不會,電子翻譯軟件的不斷發展,為諸如此類的中式英文提供了繼續存在的便利。
  正因為中式英文具備上述特點,其才被國人廣泛接受,具有當代社會中的合法性。
  中式英文中常被詬病的三個問題:人稱、時態和單復數,反過來,正是中文語法里缺失的這三個特征為中式英語的使用提供的便利,從而與當下注重“效率”的中國社會具有某種自洽性。上面提到,中式英文某種意義上就是中文,而中文里人稱可以通過上下文來推斷;時態可以通過時間狀語或者虛擬助詞幫助實現,并不需要像英語那樣細化為動詞的過去式、一般式、將來式;最后單復數的問題,中文數量詞就可以了,英文的名詞還需要變形。諸如此類的英文的語法規則客觀上為中式英文的傳播和盛行創造了條件。尤其是恰逢正在快速發展的中國社會,掀開英語培訓市場的一角,不難發現《28天突破托福詞匯》《英語口語30天入門》《英語口語1秒鐘翻開就能說》這樣的書籍,也不難找到各家培訓機構針對各類人群的1~12個月的長短期培訓(大多時候短期為主)。在速度的驅動下,學習者“狼吞虎咽”地積累了一定的詞匯和結構,但當學習者面對真正具體而私人的交流時,以中文為核心的較為便利的中式英文成為“幕后真正的推手”。
  中式英文的通俗易懂與當下大眾文化盛行的中國社會相契合。試想文章一開頭的“小心滑倒”的標識用地道的英文表示出來放在景區,如Caution Slippery,很多游客們可能會因為不熟悉這種表達而忽視掉英文,不地道的中式英文拉近了游客與英語之間的聯系,給了他們回顧、把玩英語的機會和樂趣。Caution Slippery 更多的是英語象牙塔里的精英們熟悉的表達,對于象牙塔外的普通大眾,中式英語顯示出某種親民的特征,因此更容易被接受。如果把中式英文看作商品的話,它是很多人能買得起的商品,也是很多人能看得懂的商業電影,因此吸引更多的消費者,占據更大的市場份額。
  三、中式英文在21世紀的發展趨勢
  從合法性的角度看,中式英語具有對中國社會的高度嵌入性,以中國人的日常生活交流為基礎,很多遵循中文的語法規范:或與中文語序的一致(I very much like you)或與中文邏輯的一致性(Have you eaten?),摒棄英文有而中文沒有的虛擬句、定語從句、疑問句不需要主謂倒裝等。因此不是一項能夠比較容易就能改變的習慣。目前,中式英語的使用者年齡跨度大,大致從小孩到中老年不等。這些人當中,中年人還需用英語協助完成工作的人大多屬于企事業單位的中層,或者是技術骨干,或者是個體經營者,他們相較于年輕人更難改變長久以來的中文表達習慣,所以他們是熟練的中式英文掌握者。另一方面,因其社會地位和所掌握的資源,他們在對外交往中具有一定的影響力,這個時候,他們成了中式英語有力的傳播者。而很多青年人,只要他們還生活在中國的社會里,除了少部分從事對英語熟練度要求較高的職業的人群(如同聲傳譯員,高級翻譯人員),絕大部分人的英語交際里都會或多或少留下中文母語的痕跡,中式英語會在中國的土地上不斷延續和傳播。
  21世紀中國在國際舞臺的角色越來越重要,越來越多的人面臨著與外國人交流的需要,與此同時,語言學習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這一條樸素定律始終有效,這是語言的熟練程度無法滿足日益增長的國際交流之間的矛盾。要解決這個矛盾,以往的思路只是把個體當個體,每個個體說的是不規范的英文,所以要加以修正,現在不妨把個體當作整體中的個體,每個個體說的不規范英文共同構成了一種英語的特殊使用類型,這種類型在發展中的中國社會里產生,發展,最終或與法式英語,美式英語一樣成為語言意義上的亞文化模式。
  注釋:
 ?、?Andrew Jacobs. Shanghai Is Trying to Untangle the Mangled English of Chinglish[M].The New York:Times.May3,2010:12.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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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責任編輯:楊國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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