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家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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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本刊編輯部
----對于“從家中被永遠放逐”的感受,我原來以為就是“哲學”。那天中午面對著這些真正被家庭放逐了的女性,我恍然意識到:這種無家的感覺不僅可以表達為哲學,而且正以無比切近的方式被坐在我面前的“她們”表達著。從濃重的化妝下面,職業性目光探問著“我們”的動機,發掘著男性世界編織的謊言,幾許挑逗,幾許嘲弄,幾許厭倦。
----在性的交易中,男性希望得到的東西,按照“納妾”和“嫖娼”兩類行為的問卷調查是這樣的:(一)納妾:安全,滿足占有欲,保持長期的性關系,物美價廉,隨時可以享用,對方不會討價還價,對方不是敷衍了事,有感情色彩,預防性疾病的傳播。所有這些好處的平均得分是1.00;而對應地,“嫖娼”得分則是-1.00;(二)嫖娼:不必為交易的后果負責,不必擔心對方背叛自己,沒有“私生子”問題,對方不會賴上自己,與原有的婚姻關系較少沖突,防止女性得寸進尺,沒有過多的感情糾葛,不會與其他男人發生競爭。所有這些好處的平均得分是1.00,而對應地,“納妾”得分則是-1.00(參見潘綏銘著《存在與荒謬――中國地下“性產業”考察》,群言出版社1999年版)。潘的調查表明,“包二奶”是那些風險規避型男性的“帕累托最優”,因為這一行為的上列各項調查的得分都是零――即居于“納妾”與“嫖娼”之間。這,就是“我們”的傳統。
----“習慣性撒謊”,這是她們的職業習慣。那些不會撒謊的人,或者精神崩潰,或者被“掃黃”人員帶走,總歸是難以存活的。那些堅強地活過來的人,例如這位“阿寶”女士――她們的“媽咪”,早已不相信“真理是惟一的”這類謊言,因為男人有男人的世界和屬于他們的真理。于是“阿寶”成熟了,她的謊言不再是“謊言”,她自信可以玩弄男人于股掌之間,因為她的信仰不再是男權世界的信仰。
----她手背上被一位精神脆弱的“小姐”燙傷的痕跡讓我聯想到另一幕場景:1998年初秋的某個夜晚,朋友把我帶進一家“夜總會”的卡拉OK包間,我們“點”了三位“小姐”,我們開始飲酒唱歌擲色子――輸了的人放一張百元鈔票在桌子上。我既不會喝酒也不會唱流行歌曲也不會擲色子,結果那位朋友很快就替我在桌子上堆滿了鈔票,足有5000元吧。這時,從別的房間走進來一位“小姐”,順手從桌子上拿走了幾百元“小費”,接下來的事情十分混亂,總之除了我和我的那位朋友,其余的人,四位小姐、她們的“媽咪”、保安人員、經理……人們打做一團。我沒有再抬過我的頭,面對野蠻和暴力我束手無措,因為據說“行有行規”。最頑強地保衛自己“小費”的小姐,是從湖南長沙來的,幾分鐘前告訴過我她不喜歡這個行業,現在慘不忍睹地昏倒在一圈打手的中央。人們沉默了片刻,或許那是良心在哭泣吧。我默默地走過去,撿起她的手包,把她攙扶起來(有人把酒灑在她臉上讓她蘇醒):“我很佩服你,可是你干不了這行,你是個好人,回家去吧。”
----“回家”?多少“小姐”和“媽咪”夢寐以求的事情,多少“站著說話不知道腰疼”的傻瓜男人對她們說過的“謊言”,多少無用的同情,都包含在這兩個字里了?!啊蚁胗袀€家’,這是天下女人的肺腑之言,所有的‘小姐’也不例外……mei姐一心一意想把兒子接來,她實際上需要的不就是一個家嗎?哪怕是破碎的和殘缺的……筆者倔強地相信,如果非要改造‘小姐’們不可,那么,請幫助她們獲得一個家吧。在這個行業里,她們最普遍的感覺,就是一個字:‘淡’?!?上引潘著,頁163~164)這是“無家的感覺”,是對男權世界的離異,是對“愛”的意味深長的“恨”。這淡淡的一個“淡”字,道出無數“小姐”曾經有過的愛欲悲歡和坎坷遭遇,不再是“為賦新詞強說愁”,只說是“天涼好個秋”。
----“沒有需求就沒有供給”,這話沒有說明自己的前提:社會權勢集團的需求創造了滿足需求的供給?!澳腥擞绣X就變壞,女人變壞就有錢?!苯疱X、權力、名聲,以及這個世界的種種其它權勢力量,賦予我們“變壞”的權利。當“我們”變壞的時候,“她們”便從家中放逐了,于是我們都再也找不到“家”的感覺。我們隨波逐流,變得越來越“壞”,可我們的傳統習慣了我們變壞的感覺,就越發放縱我們的權勢……希望在哪里呢?讓她們回家?讓她們遵從“市場原則”獲得應有的權勢?讓她們徹底脫離我們這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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