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 訪客   登錄/注冊

王陽明法書偽跡考論

來源:用戶上傳      作者:

  摘 要:王陽明法書傳世作品真偽混雜。本文通過認真辨析與仔細甄別,以不同歷史文獻為依據,對臨仿和偽造的王陽明偽跡作品一一加以考證,指出諸多偽跡的出處和來源,以此保證王陽明真實文獻的可靠性。
  關鍵詞:王陽明 法書 偽跡 考論
  中圖分類號:J292.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8705(2019)02-69-78
  Abstract:Wang Yang ming’s law books were mixed and transformed together by true or false ones , the paper through serious explaination and checking, based on different historical references,especially to check carefully through proimitation and forged ones of Wang’s false works,pointing out a lot of sources and original places of him, in order to ensure the reliabilities of Wan Yang ming’s true woks.
  Key words:Wang Yangming;law books;Artifacts;Checking works
  王陽明是明代杰出的政治家、軍事家、思想家、教育家,又是文學家兼書法家。他提出的“知行合一”“致良知”學說,成為當時及后世安身立命的精神歸宿?!瓣柮餍膶W”閃耀著智慧之光,其流風余韻影響深遠,播及海內外。王陽明一生著述頗豐,后人輯有《陽明全書》《傳習錄》等,是后世學習研究陽明心學的必讀范本,向來受世人的重視。
  王陽明遺留下來的大量詩文、書札原跡,也先后被刻入明清以來匯輯的各類叢帖中。另有記載重大事件的則立石刻碑,遍及各地,凡此遺存的種種陽明法書手跡,大多已收錄于筆者所編的《王陽明法書集》1一書,可以一窺陽明的書藝全貌。
  由于歷代對名人書法的推崇,王陽明的法書也真偽參雜,出現了諸多臨仿及偽造之作,或文真書偽,或文偽書偽,情況十分復雜。自上世紀八十年代以來,大陸陽明學得以復興,1992年由吳光、錢明、董平、姚延福編校的《王陽明全集》出版,此后新版《王陽明全集》也收錄了筆者新發現的王陽明墨跡佚文近五十篇。近年束景南所輯《陽明佚文輯考編年》《王陽明全集補編》的出版,對學界貢獻尤著。但難免有誤收偽跡及考證失誤的地方。有鑒于此,筆者秉著實事求是的態度,對相關詩文偽跡逐個進行考辨,以求教于方家學者。
  一、傳王陽明《書論》(一)
  凡懸針布居右,垂露筆居左。閑似驚蛇出草,潦如美美出閨。橫則貴乎清輕,豎不妨于重濁鏤金。恒玄書如快馬入陣,隨人屈曲,作字(豈)須文譜;范懷約真書有分,草書無功,故知非易。書之法以用筆為上,而結字亦須用功;雖有用筆,亦當□□字勢。其雄秀之氣,出于天然。王守仁2
  此所謂王陽明《書論》(圖一)手卷墨跡,乃清人匯輯古人書論的一件典型的王陽明偽造墨跡。其內容分三段:
  第一段參照了唐代書家的一些書論,古人對用筆的描述,如唐歐陽詢《用筆論》:“夫用筆之法,急捉短搦,迅牽疾掣,懸針垂露,蠖屈蛇伸,灑落蕭條,點綴閑雅,行行眩目,字字驚心,若上苑之春花,無處不發,抑亦可觀,是予用筆之妙也?!比鐚O過庭《書譜》中寫道:“觀夫懸針垂露之異,奔雷墜石之奇,鴻飛獸駭之資,鸞舞蛇驚之態,絕岸頹峰之勢,臨危據槁之形……”1以及永字八法講的:點橫豎撇捺折提鉤的寫法。豎先垂露,后懸針。垂露如中流砥柱,懸針若定海神針。
  第二段直接錄自唐韋續《墨藪》:“桓玄書,如快馬入陣,隨人屈曲屈,豈須文譜。范懷均(慶歷草作約)真書有分,草書無功,故知簡版非易?!?
  第三段則錄自元趙孟頫《蘭亭十三跋》之第七跋的內容。原文:“書法以用筆為上,而結字亦須用工,蓋結字因時相傳,用筆千古不易。右軍字勢,古法一變,其雄秀之氣,出于天然,故古今以為師法。齊、梁間人,結字非不古,而乏俊氣,此又存乎其人,然古法終不可失也?!?
  通過對以上歷代書家書論名言的匯輯,清晰明白地說明這篇書論內容完全不是出自王陽明之手。此外,就書法風格而言,更是風牛馬不相及。作偽者用自己的筆墨抄錄前人書論,筆墨呈現的氣息都是民間坊間偽造的商品類行貨,常常在作品中所鈐印章及題跋,均以歷代名人為主,此卷也不例外,所鈐印有“內府珍藏”“枝山”“八大山人”,題跋有屈大均、徐渭等。因為此件不屬于臨仿本范疇,所以這樣的臆造就無半點筆墨形似王陽明書風了。
  無獨有偶,筆者在論述這件偽作的同時,提供以下一件偽朱熹《蓬戶》4詩卷墨跡,也可作為鑒偽的印證。傳為朱熹《蓬戶》卷(圖二),2015年9月21日在嘉德拍賣公司出現,尺寸30cm×487cm,標為朱熹(款)草書詩卷,所鈐印章有“宣德御寶”“太仆寺印”“內府珍藏”“松雪”“商輅”“允明”“徵明”“眉公”“王鐸”“袁崇煥印”“八大山人”等偽印。詩卷內容為:
  蓬戶掩兮井徑荒,青苔滿兮履綦絕,園種邵平之瓜,門栽先生之柳。曉起呼童子,問山桃落乎?辛夷開未?手甕灌花,除蟲絲蛛網。于時不中不履,坐北窗,追涼風,焚好香,烹苦茗。忽見異鳥來鳴樹間,小倦即臥康涼,枕一覺美睡,蕭然無夢,即夢亦不離竹坪茶塢間。
  以上所傳朱熹《蓬戶》詩卷,實為清人書錄明代屠?。ㄌ柍嗨┲?,其內容收錄在《解人頤》5中,因此,豈有南宋朱熹抄錄明代屠隆之語的道理,足見作偽者任意妄為,毫無常識可言!此《蓬戶》手卷除收藏印累累外,也偽造名人題跋如文天祥、方孝孺、海瑞、唐寅等家喻戶曉的人物。
  進一步考察可知,所謂王陽明《書論》卷與朱熹《蓬戶》詩卷,其實均出自同一作偽者手筆。兩卷中所鈐收藏印章內容同樣,且使用的印泥無年代先后之分,皆是同一種顏色,這是作偽者所忽略的重要環節。   二、傳王陽明《書論》(二)
  宋樓鑰曰:“嘗問敷原王季中:‘古人篆字,何以人力在臂,今人無燥筆?’云:‘古以筆為力,故移筆墨熳矣?!笔厝?。1
  以上傳為王陽明《書論》(圖三)手跡,實系清人書錄宋樓鑰《題徐鉉篆書帖》(圖四)中的一段文字,與王陽明論書無涉。
  樓鑰(1137—1213),南宋文臣、文學家。字大防,又字啟伯,號攻媿主人,明州鄞縣(今屬浙江寧波)人。言及徐鉉者,字鼎臣,仕南唐,入宋官至散騎常仕,有《騎省集》三十卷,宋代著名書家,精小篆。樓鑰于紹熙改元(1190)跋徐鉉篆書《項王亭賦》墨跡,時年54歲。此冊現藏于北京故宮博物院,為便參照,附其跋文一則:
  舊見岸老筆談載騎省竵匾之說,近省敷原王季中、彥良、實襄敏諸孫。余及見其暮年,嘗問古人篆字真跡,何以無燥筆。季中笑曰:“罕有問及此者,蓋古人力在腕,不盡用筆力。今人以筆為力,或燒筆使禿而用之,移筆則墨已燥矣?!苯裼^此軸,信然。子孫非不甚工,惜其自壞家法,反以端直姿媚售一時,后進竟效之,古意頓盡,但可為知者道爾。紹熙改元清明。鮚埼樓鑰。2
  面對樓鑰的題跋與所謂王陽明書論內容,可以條分縷析,細加區別的。像這類偽跡存世量不少,不僅書法功力差,而且內容隨意抄錄前人書論及詩文,其作品信息與王陽明無半點關系。落款“守仁”兩字更顯造作生硬,所鈐“王守仁印”(白文)“伯安”(朱文)兩印屬于任意妄刻,毫無依據,與王陽明傳世印文相去甚遠。
  三、跋蘇軾《乞居常州奏狀》
  正德癸亥清明節,陽明山人觀于中天閣。(鈐“陽明山人之印”)3(圖五)
  此手跡收錄于清《晚香堂蘇帖》卷十,該帖共十二卷,為清乾隆五十三年(1788),旌德姚學經撰集,子姚在昇、在暹鐫刻。初刻四卷,謂其曾祖繼韜所得;續刻四卷,謂其祖士斌續增。以上王陽明題款乃刻在蘇軾《乞居常州奏狀》之后,此觀款前后還有謝采伯、沈周、周必大、董其昌之跋。而近代碑帖鑒賞大家張伯英對此帖評價不高,曾云:“陳眉公《晚香堂蘇帖》十二卷,乃近代著名之刻,姚襲其名而內容各異,帖肆呼為“小晚香堂”,以別于陳氏之帖……舊版云云,純為虛語,以惡刻冒充名帖,學者每為所欺,不可不詳辨之矣?!?誠然,此小《晚香堂蘇帖》出現所謂王陽明觀于中天閣的題跋必引起鑒賞者的注意。
  據《余姚縣志·古跡》載:“中天閣在龍泉山,取方幹“中天氣爽星河近”之句,王文成(陽明)講學于此”2。又案《余姚縣志·山川》云:“龍泉山在秘圖山西一里許,舊名靈緒山,亦名嶼山(引《名勝志》)?!綆p有葛仙翁井,山腰有微泉,未嘗竭,名龍泉。王荊公少時隱居讀書于此(《嘉泰會稽志》引)。山半有神仙洞,高數丈,深不可測,宋高宗飲龍泉甘之,取十甕以去。中峰高處有石曰絕頂,石后名祭忠臺”3,“臺即絕頂巖石也,石旁刻三大字,為王新建守仁(陽明)書(《萬歷府志》引)?!鹪茦窃邶埲奖?,王文成(陽明)所生處也。父華未第時,嘗居是樓。(《萬歷余姚縣志》引)?!?
  王陽明父親王華年十四,常與諸弟子讀書龍泉山中,學者稱為龍山先生(引《海日先生墓志銘》)。王陽明年二十二,會試下第,“即歸余姚,結詩社龍泉山寺。致仕方伯魏瀚平時以雄才自放,與先生登龍山,對弈聯詩,有佳句輒為先生得之,乃謝曰:‘老夫當退數舍?!?王陽明有《憶龍泉山》詩,“我愛龍泉山,山僧頗疏野。盡日坐井欄,有時臥松下。一夕別云山,三年走車馬。愧殺巖下泉,朝夕自清瀉?!?
  正德十三年(1518)四月二十二日。王陽明在江西贛州致書余姚諸弟,自稱為“龍泉山主?!?函曰:“求退乞休之疏去已旬余,歸與諸弟相樂有日矣。為我掃松陰之石,開竹下之徑,俟我于舜江之滸。且告絕頂諸老納,龍泉山主來矣……”7
  嘉靖四年乙酉,先生(陽明)五十四歲,在越。九月,歸姚省墓。先生歸,定會于龍泉寺之中天閣,每月以朔望初二廿三為期,書壁以勉諸生曰:
  雖有天下易生之物,一日暴之,十日寒之,未有能生者也。承諸君子不鄙,每予來歸,咸集于此,以問學為事,甚盛意也。然不能旬日之留,而旬日之間又不過三四會。一別之后,輒復離群索居,不相見者動經年歲。然則豈惟十日之寒而已乎?若是而求萌蘗之暢茂條達,不可得矣。故予切望諸君勿以予之去留為聚散,或五六日,八九日,雖有俗事相妨,亦須破冗一會于此。務在誘掖獎勸,砥礪切磋,使道德仁義之習日親日近,則勢利紛華之染亦日遠日疏:所謂相觀而善,百工居肆以成其事者也。相會之時,尤須虛心遜志,相親相敬。大抵朋友之交,以相下為益,或議論未合,要在從容涵育,相感以成;不得動氣求勝,長傲遂非,務在默而成之,不言而信。其或矜己之長,攻人之短,粗心浮氣,矯以沽名,訐以為道,挾勝心而行憤嫉,以圮族敗群為志,則雖日講時習于此,亦無益矣。8
  又據年譜記載:“丁亥秋,師(陽明)出征思、田,每遺書洪、畿,必念及龍山之會。是年(即嘉靖十七年)傳以諸生請建祠(陽明祠)于閣(中天閣)之上方,每年春秋二仲月,有司主行時祀?!?
  因此,王陽明自少年時代至晚年,始終眷戀著姚江之濱的龍泉山,對故土的拳拳之心洋溢于字里行間。而這件寫于龍泉山中天閣的觀款需以考證。
  關于蘇軾《乞居常州奏狀》,是蘇東坡于元豐七年(1084)十月十九日哀情至切地請求皇帝“特許于常州居住”,上表后于次年二月初,朝廷才批準他居住常州。蘇東坡遍游常州,留下許多詩文墨跡,晚年又終老于此。此件奏狀書跡曾收入明末陳繼儒匯輯《晚香堂蘇帖》卷十八,并附天臺謝采伯跋,又《陽羨帖》有周必大跋。清乾隆年間,由曲阜孔繼涑摹勒的《玉虹鑒真帖》第七卷又收入了《乞居常州奏狀》,后有沈周、董其昌跋。而姚學經輯小《晚香堂蘇帖》時,均將以上內容采集,而多出了王守仁一跋,究竟此跋是從別處移來還是王陽明確實在余姚龍泉山中天閣觀覽過蘇軾《乞居常州奏狀》的真跡?顯然是本文要解決的問題。筆者早年曾留意過清康熙三十二年(1693)由邵陽車萬育匯輯《螢照堂明代法書》十卷,其中卷四收錄了王陽明《人心不同說》《摹逸少中秋、郗司馬、裹鲊三帖》兩種手跡。如王陽明《人心不同說》(圖六)手跡最后落款為“正德癸亥清明節,陽明山人書于中天閣”,這樣就清晰地看到原來所謂蘇軾《乞居常州奏狀》的王陽明觀款便從此處移來,并且做了手腳,即將原來的“書”改寫成“觀”,其他幾乎一模一樣,因此,小《晚香堂蘇帖》冒充的痕跡,明顯露出了馬腳。那么《螢照堂明代法書》的王陽明《人心不同說》落款是否為真跡?答案也是否定的。因落款年份為“正德癸亥清明節”,而正德十六年間,無“癸亥”之年,憑王陽明一生治學嚴謹、絕不會去誤寫紀年的。   四、跋米芾書《方圓庵記》
  余家余姚與杭州為屬郡,其山川秀杰,羅于胸懷。而龍井為最。所謂方圓庵者宋辨才法師開山,而米襄陽書石存焉。余嘗摩挲者久之,后守南贛王事孔棘迥憶官郎署。時與李空同諸君輩賦詩作字,已如夢寐。奚暇尋山水,復履其地讀古碑耶。適友人以拓本見遺。如獲舊珍,愛逾往昔。臨摹一過,恍然于能通天地人者為真儒,能無異觀者為真沙門。噫!此釋也,而進于儒矣,豈獨書法為藝林之??瑲e!
  余姚王守仁書1
  此所謂王陽明跋《方圓庵記》拓本手跡(圖七),曾刻入清姚士斌匯輯的《白云居米帖》卷六。關于《方圓庵記》,系北宋元豐六年(1083)四月九日,杭州南山僧官守一法師到龍井壽圣院辨才住所方圓庵拜會辯才,二人講經說法,十分投機。于是守一寫了《龍井山方圓庵記》一文,以示紀念。米芾愛此文并為之書,原石為北宋元豐六年(1083)由陶拯刊刻。
  米芾(1051—1107),北宋書畫家。字元章,號襄陽漫士,海岳外史等,世居太原,遷襄陽,后定居潤州(今江蘇鎮江),宋徽宗召為書畫博士。因舉止“癲狂”,稱為“米癲”,能詩文,擅書畫,精鑒別。行草書得力于二王,用筆俊邁,有“風墻陣馬,沉著痛快”之評,與蔡襄、蘇軾、黃庭堅合稱為“宋四家”。
  《方圓庵記》是米芾三十三歲時的書作,為其早期所謂“集古字”時期之佳作,此間書法腴潤秀逸,瀟灑俊發,有晉人風度。據《金石萃編》記載,原碑高五尺六寸五分,廣三尺五寸七分。凡十七行,每行四十八九字。又據《武林梵志》卷八記載:“元豐初,慧才律師授菩薩戒于南屏之雷峰,方羯磨,觀音像騰空焰,映奪日燈。法真—(即守一)撰《證戒光記》,命公(即米芾)手書,勒石寺中。公于幽居洞之左巖,復磨崖書‘琴臺’二字?!?由此可知,守一請米芾書寫的碑文尚不止《方圓庵記》一種。
  而《白云居米帖》收錄米書《方圓庵記》非原拓佳本入石,為清人臨摹本充入。偽造此叢帖店主姚氏,兼偽造歷代名人題跋。摹刻不精,去真甚遠。時人對此欺世之舉。厭惡殊深。為此近代張伯英嘆恨道:“旌德姚氏刻《白云居米帖》,連篇累牘,無一真筆……元章固多贗跡,何鑒者盲于心耶!”
  清錢泳《履園叢話》述:“嘉慶初年,有旌德姚東樵者,目不識丁,而開清華齋法帖店。輒摘取舊碑帖,假作宋元明人題跋,半石半木,匯集而成,其名曰《因宜堂法帖》八卷、《唐宗八大家帖》八卷、《晚香堂》十卷、《白云居米帖》十卷,皆偽造年月姓名,拆來拆去,充舊法帖,遍行海內,且有行日本、琉球者,尤可嗤鄙?!?
  無疑此件傳王陽明跋《方圓庵記》手跡,無須縱深考研,前人對此帖有過細察慎考,早已有“連篇累牘,無一真筆!”的明確定論。就此小楷跋文而言,當為清代善書者所偽,點畫雖較為規整,但與個性鮮明的王陽明手書比勘,自然遒勁不足,趨于道媚了。
  五、跋趙大年《山水冊》
  大年為宋宗室,而耽于繪事,山水之重巒疊翠,靡不摹仿入神,此冊尤見精妙。展卷如溪山在目,萬籟觸耳,令人娛心悅志,終日亡倦者也。核畢因識數語。
  王守仁(鈐“王守仁印”(白文)  “陽明子”(朱文))3
  趙大年即趙會穰,字大年,北宋汴京人,書畫家,生卒未詳。宋太祖趙匡胤五世孫,主要活動在北宋后期神宗、哲宗之時。官至光州防御使、崇信軍觀察留后,卒贈“開府儀同三司”,追封“榮國公”。工畫山水、花果、翎毛,筆致秀麗,尤長金碧山水。遠師李思訓父子。其子趙伯駒為宋代著名畫家。
  此傳托王陽明跋宋趙大年《山水冊》手跡,大致可以界定偽本的出籠年代為晚清,就其點畫習性根本不能與明人筆墨相提并論。其結體拘謹,用筆尖細輕佻,與王陽明書跡清勁豪邁、草法有度的書風相距甚遠。這類偽王陽明題畫之跋,因寥寥數語,便于作偽,存世數量也不少,需要認真加以區別的。
  這件題跋墨跡在株式會社東京中央拍賣“2012秋季拍賣會”上出現,束景南等輯《王陽明全集補編》誤收此篇,還將偽跡其中的“援筆”兩字誤釋為“核畢”。
  六、跋趙松雪《游天冠山詩卷》1
  趙松雪游天冠山詩卷,詩法、字法真奇,二絕之妙,出入右軍,兼李北海之秀潤。書家得此,宗學之有傳也。正德十三年四月十六日,王守仁識?!测j“守仁之印”(白文)、“余姚王氏”(朱文)〕
  趙孟頫(1254—1322),字子昂,號松雪道人。浙江吳興人,他是宋朝宗室后裔,青少年時值南宋滅亡,后出仕元朝,官至一品。在藝術方面,趙孟頫是開一代風尚的人物,他通曉音樂,精于鑒定,詩文亦佳,尤其書畫造詣很高,是元初畫壇的領袖人物。
  關于趙孟頫《天冠山詩》帖(圖十),是趙書代表作之一。曾著錄于明王珂玉《珊瑚網》書錄卷九,標為《趙子昂諸賢冠山題詠》,墨跡真跡詩卷,曾歸清翁方綱收藏,該書內容與《珊瑚網》著錄一致。詩卷計有趙孟頫五言絕句二十八首,款署“道士祝丹陽,示余《天冠山圖》,求賦詩,將刻山石中,為作此廿八首。延祐二年十月廿四日,松雪道人?!焙竺孢€有袁桷、虞集、王士熙的和詩;又王奎、林傳和詩;吳全節并題七律一首;又馬伯庸、杜本和詩。次長卷至清顧復《平生壯觀》著錄時,只剩下趙、袁、虞、王四家詩了。
  清嘉慶乙亥(1815)年孟冬,八十三歲的翁方綱對收藏多年的趙孟頫《天冠山》詩卷作了長跋,對陜刻(即西安刻本 )作了辨別考證,論述頗為詳盡:
  近時所傳趙書《天冠山詩》帖,在陜西碑林,康熙壬戌,建武鄧霖以所藏偽趙跡勒石,后有偽作文衡山跋云:“天冠山在丹陽郡?!比坏り柨崯o此山,予蓄疑久矣。吳門友人徐袖東(觀海)工書,精鑒藏,乾隆戊申秋,晤于南昌,持此墨跡見贈。適予按試廣信郡,始知此山在貴溪,恰得手篋此卷來游此山,其丹陽乃是山中道士號也。松雪是年官集賢學士,在京師,安得有游此山之事?而陜刻偽趙跋云:“予昨游天冠山”,不知此詩乃是題詠畫圖之作也。此真跡深厚精腴,純乎《蘭亭》《圣教》神髓,自今可懸此為審定趙書之玉尺;其陜刻專趨側削者,不待辨而明矣。江山秀氣,文字精靈,五百年始得見廬山真面,信趙書第一神品也。2   以上是翁方綱對《天冠山》詩卷真偽的辯證,提到《天冠山圖》只是指出“天冠山詩”是為“題詠畫圖之作”,而并非親臨游覽天冠山后所作的詩稿。同樣,清錢泳將此卷真跡刻入《札園藏帖》卷五,也作有跋文,其文內容與翁方綱觀點相似,茲抄錄如下:
  北平翁覃溪(方綱)先生督學江右時,得趙松雪《天冠山詩》真跡,后題云:“道士祝丹陽,示余天冠山圖;求賦詩,為作此廿八首?!睍r延祐二年,松雪在京師,官集賢學士,未嘗至此山也。今陜刻跋云:昨游天冠山,且謂山在丹陽郡,不知丹陽乃道士號,而山在江西貴溪,足證陜刻之偽,泳以乾隆壬子歲初入都,謁先生于濟南學署,出示此卷,賞嘆者累日,忽忽幾二十年,賞在心目。至嘉慶己巳七月,泳再入都門,始從先生借鉤上石。聞先生得真跡后,適案試廣信府,攜此卷游山,與諸名士賦詩辯證,至數千言。名山妙墨,閱四百年始得見匡廬真面目,洵藝林快事也。次年五月刻成,因識于后。梅華溪居士錢泳。1
  而西安偽刻本《天冠山詩》則款署為:“余昨游天冠山,見佳境,興發偶詠鄙句,付主院者,越四年,裝成巨冊,索重書,故而走筆。子昂。”為便對照,茲就此前真跡卷28首與偽刻及偽王陽明跋文卷各24首目次、落款一并例表參證:
  對此,趙孟頫書跡研究專家王連起在此帖的考辨中,直接說道:“這個作偽者,便是明代的詹僖(仲和)。此人籍浙江寧波,號鐵冠道人?!段骱斡[志余》記云:‘弘治中,有詹仲和者,亦學松雪書畫,假梅道人為識,往往亂子昂真跡?!簿傍P《詹氏小辨》云:‘仲和法趙承旨(孟頫),幾得其十之七,但筆法不精,偏鋒一律,不能生變?!褪侵钙涔P法的單調,對照陜刻本可以印證,詹景鳳所評是比較中肯的。詹氏所偽趙書,除筆法將點外,就是多作無年款書,而僅署‘子昂’二字。偶有題識,亦多莫名其妙之辭……識語多‘率爾’‘云爾’‘故爾’‘走筆’‘偶作’‘漫書’等字句”。1筆者也較為認同以上的考證與辨析。
  最后,再來讀所謂王陽明跋《趙松雪天冠山詩卷》(圖十一)這一卷情況,束景南《陽明佚文輯考編年》收錄全文,茲附其考證:
  趙孟頫游天冠山詩卷及陽明跋文真跡,長四百八十五厘米,寬三十五厘米,由該卷收藏者公布于“華夏收藏網”。按天冠山在江西貴溪城南二里,有三峰并峙,故稱三峰山;因山巔方正,兩隅下垂如冕、故又稱天冠山,乃道家勝地。趙孟頫嘗來游,詠詩二十四首,書丹立碑。此詩碑至陽明時當猶在,正德十二年春陽明赴贛經貴溪,當可見趙孟頫詩碑,其或即在此時得趙孟頫游天冠山詩卷。錢德洪《陽明先生年譜》:“正德十三年四月,班師,立社學……發南贛所屬各縣父老弟子,互相戒勉,興立社學,延師教子,歌詩習禮……”四月陽明在贛大興社學,延師教子弟練字歌詩習禮(見《訓蒙大意示教讀劉伯頌等》《教約》),或亦即在此興學延師之時,有江西學者送來此趙松雪詩卷,而陽明特為詩卷作跋,蓋亦意在為社學子弟童生學字習詩之用也……。 2
  通過對兩種趙孟頫《天冠山詩》拓本的詳細論述。不難發現《陽明佚文輯考編年》的考證,謬誤頗多。
  “華夏收藏網”乃為民間收藏交流的信息平臺。每位藏友不論所藏作品真偽,均可以發布圖文信息。而藏友提供的該卷《天冠山詩》墨跡確系舊物,發布主要目的是希望大家對此卷釋疑解惑。筆者也對該墨跡的相關信息作了考證??梢源_認為清代仿本,而其參照臨摹的底本即是陜刻偽本,其中將陜刻本:“昨游天冠山”改成“近游天冠山”。其書法與趙孟頫真跡版本的差距簡直是天壤之別,又與陜刻偽本校對,其內容字距相近外,缺少顧盼生動,又上下文字之間的氣勢連貫已蕩然無存,這是作偽者想刻意臨摹陜本的結體點畫的原故,反而失去了自然書寫時的流暢。根據藏者先后發布的材料來看,該件偽作又被分割成幾段,或許以充盈利,另一段最后有“弘治十六年三月,顧鼎臣謹識”字樣,以筆跡而論,顯然與“王守仁”款為同一個人手筆。更為可笑的是,在“王守仁”題跋的句子中將“傳”字的單人旁錯寫成雙人旁“彳”,如此離譜的跋文與錯字,更無須去談論文辭的精致與否了。
  七、跋趙文敏《樂志論》
  元代法書推趙文敏公為第一,聞公學書十年,不下樓。觀此《樂志論》,書法精妙,洵堪為寶。正德元年八月
  陽明山人王守仁識1
  東漢仲長統著《樂志論》,是表達作者生逢亂世,向往隱逸生活的一篇短文。歷代書法皆書錄該文以寄托文人的情懷,諸如元趙孟頫、明祝允明、文征明等。
  此所謂王陽明跋趙文敏《樂志論》手跡。束景南編《陽明佚文輯考編年》收錄,并附云:“真跡見‘交藝網·陽明書院(河南鄭州)上公布,無題。按此真跡(長一百四十厘米,寬二十二厘米)在二OO五年藝??耧j拍賣會(北京時代國際拍賣有限公司)上出現,并在‘南國藝術網’上公布,知此文乃是陽明為趙子昂《樂志論》所作跋。蓋正德元年陽明在京師任兵部武選清吏司主事,與京中文士以才名相馳聘,學古詩文,作書法,故多有此論書之文……錢德洪《陽明先生年譜》:‘正德元年二月,上封事,下詔獄,謫龍場驛丞?!逼湔f有誤,陽明乃是十一月上疏抗論,下詔獄,至正德二年閏正月方離京師赴謫。陽明作此書時方在京師。2
  其實此件跋趙文敏《樂志論》手跡系清人仿作之一,用詞俗套,皆無深度,與王陽明書法毫無關系,無非署“陽明山人王守仁識”偽款罷了,并刻“陽明山人”長方朱文偽印鈐之。此手跡用筆柔弱,無明人筆墨氣息,所刻印章也不類明刻印風格,因此,束文所論有誤。
  責任編輯:張 明
轉載注明來源:http://www.hailuomaifang.com/4/view-14839518.htm

?
99久久国产综合精麻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