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永良詩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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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朱永良
一個,另一個
從一扇門,我看到了另一扇門。
從一扇窗子,我看到了另一扇窗子。
從一棵樹,我看到了另一棵樹。
從一個陰影,我看到了另一個陰影。
從一朵玫瑰,我看到了另一朵玫瑰,
從一片土地,我看到了另一片土地。
從一個詞,我看到了另一個詞。
從一本書,我看到了另一本書。
從一個日子,我看到了另一個日子。
從一個夜晚,我看到了另一個夜晚。
從一條河,我看到了另一條河。
從一條路,我看到了另一條路。
從一個夢,我看到了另一個夢。
從一個盡頭,我看到了另一個盡頭。
從一個人,我看到了另一個人。
從我自身,我看到了另一個我。
1975年8月12日
這個夏天的日子并不盛大,
盛大的是列車起動時的哭聲。
站臺上混亂擁擠的人們揮著
無力的手,在無奈地送行。
整整一個列車的下鄉知青
在告別他們生長的城市,
去現實中涂寫下一個詞:命運,
它有時模糊有時又很清晰。
我已不太記得那天的天氣,
也從沒把它作為一個紀念日:
紀念什么?是那明確的轉折
還是那些苦樂交織的記憶?
平凡的一天和重要的一天
都由相等的時間構成,
如果說有著什么差別,
是它們帶給人不同的心境。
當我寫出這些字句,或許
這個日子就多了點兒意義。
就像一塊石頭成為石碑,
它的棱角也會帶有新的意味。
波浪和書籍
灰藍色的波浪從遠處不斷地涌來,
我坐在岸邊,看著一個個波浪,
迷惑于它們后面存在的力量,
整個下午我就這樣注視著大海。
我看著一個個波浪的形狀,
想到自古以來的一冊冊書籍,
其實書籍也是大海,從不停息,
以它特有的方式展示著力量。
不同的是在那些無限的波浪里,
隱藏著無窮無盡的魚和鹽。
而在那些數不清的書里面,
包含著的是無數智慧的秘密。
但我清楚:不朽的波浪和書籍,
并不在意是否為人們所看所知。
無題
昔日用來述說親吻的嘴唇,
此時卻用來問候,談論天氣,
它成了禮節性寒暄的工具。
看到你現在具有的樣子,
我總像看到的是過去的你,
一段流淌過去的河的影子。
道路,樹木,你的衣服,
都早已變得十分陌生,
只有性格仍然特征鮮明。
現在你對我已不太清楚,
我已不再年輕,但我仍然
迷戀一些并非實際的事物。
命運只是骰子的某個數目,
是六十四卦變化的一種,
已匯入一場永不醒來的夢。
一個人的桃花源
陶淵明,有一天
我夢到了你的桃花源:
我仿佛成為了那里的居民,
我已不記得我曾經生活過的時代,
我已不記得我出生在哪里,
我完全忘記了我的過去。
我已厭倦了記憶,
我多么愿意忘記,
甚至忘記存在一個自己。
我不再知道地球是圓的,
我已弄不清東方和西方。
桃花源并不很大,
熟悉它根本不需要方向。
往昔在這里僅僅是一些故事,
一些十分有趣的逸事。
桃花源的人們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空閑時就常常喝杯酒,
或者茶,但是沒有咖啡。
我不記得有人到這里訪問過,
我不知道這里之外是那里。
這里的人們連秦亂都忘記了,
他們只記得一些類似的故事。
溪水,桃花,晨霧,
田野,池塘,阡陌,桑竹,
雞鳴,犬吠,勞作的男女……
陶淵明,置身在桃花源
我怎么沒有見到你?
名詞的地位
如果一天清晨醒來,
所有的名詞
突然間消失不見,
世界就會陷入混亂。
如果一天清晨醒來,
新生的名詞
覆蓋在所有的舊名詞上,
世界就會變得瘋狂。
如果一天清晨醒來,
所有舊名詞
被虛假的名詞所代替,
世界就會成為地獄。
時間停在掛鐘上
……所以時間并非物體的運動。
――《懺悔錄》卷十一,奧古斯丁
墻上的掛鐘停下了,
時間停在了十一點五十分。
排成圓圈的十二個羅馬數字
已經斑駁,像那些古老的羅馬石柱。
鐘擺垂掛著,猶如一個人體
久久地掛在停止了的時間里。
墻上的掛鐘停下了,
時間停在了十一點五十分。
掛鐘上飾有黃銅的浮雕
上面積存著歲月和灰塵的污跡。
在它停走前它吞噬了多少時間?
在它停走時那是哪一年?
墻上的掛鐘停下了,
時間停在了十一點五十分。
那些羅馬數字又像是十二個門徒,
而鐘擺猶如他們的導師耶穌。
時間在這里停止,在這里停止,
時間在這一時刻開始沉寂。
墻上的掛鐘停下了,
時間停在了十一點五十分。
它停在了白天還是夜晚?
如果是夜晚,那可是最黑暗的時間。
時間在這里停止,在這里停止,
時間陷入了時間的深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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