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柳的攪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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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蟄剛過,老張就開始吆喝了:節后的一場雪兩場雨,地里的墑情好,麥子長得旺,壟邊的薺薺菜\蒲公英也生得水靈靈肥頭大耳,抓緊約約,不要錯過舌尖上的春天哦!
說走就走,沒有耽擱的理由。西部大道中心花園里五彩繽紛,嫩綠的芽葉,寶藍的紫荊,粉白的紅葉李,緋紅的桃花,早已灼灼其華,盡顯春天的妖嬈和嫵媚。沿著這盎然的春色一路向西,三拐兩拐,就到灃河畔的細柳鎮了。細柳在漢朝時就大有名氣,見證了“漢文帝知人善任,君尊營規”的佳話。王維《觀獵》云:“……忽過新豐市,還歸細柳營。回看射雕處,千里暮云平?!敝两褡x來讓人久久激動不已。
走進灃惠渠旁的村子,到小院稍停,隔壁張叔就過來捎話,中午別忙活了,飯他管了,嬸子正打新麥攪團,一塊兒嘗個鮮。張叔樂呵呵地張羅著,古銅色的臉龐寫滿了歲月的滄桑和飽經風雨后的慈祥。過去收麥子,天氣大,回來吃晌午,一碗涼攪團,既解渴又涼快,一會兒就把肚子哄圓了。歇晌,再來幾塊鍋盔牙子夾辣子雞蛋,頂飽!這些農家事,張叔說起來總是繪聲繪色。
我好奇地來到張叔家,看嬸子打攪團。張嬸手執搟面杖,在大鐵鍋中用力攪著攪團,偶爾會點一點涼水,讓面團溫度升慢一點,受熱均勻些,避免糊鍋,也讓打出的攪團更筋道軟滑。搟面杖不緊不慢地在面團上畫著圈,由大到小,又由小到大,熱氣一層層向上蒸騰。張嬸的臉紅撲撲的,滲出微微的細汗。灶塘里的柴慢慢燒成了火炭,雪白的一層。零星加的一兩塊柴也燒得慢條斯理。院子里,柴火味消散了,麥面的焦香味卻濃郁起來了,連拴在一旁的黑狗也興奮地跳來跳去。
回想起來,上次看打攪團還是高一那年。周六放學回家,3 0多里路,已經走到寨埡了。五月的太陽正烤著呢,躲躲陰歇歇腳吧,一抬腿就走進路邊斜搭的棚屋里,看見農家大媽正在做午飯。她握著搟面杖用勁地攪著鍋里一大坨金黃的面團,一圈趕著一圈。面團冒著熱氣,不時咕嘟一聲,斜拉的黃色紋理上冒出一個泡,像打開的花兒。苞谷面的香氣撲鼻而來,饑腸轆轆變成了饑渴難耐,我回身拔腳就向家里跑……
這時,張嬸抽出搟面杖,看了看面糊的顏色,趁著火候,向鍋里撒了薄薄一層新打的玉米面,又幾十個來回用力攪動,混合著玉米香的麥面攪團就做成了。
“心急吃不了熱攪團!”張叔笑著說。剛打好的攪團要晾,吃的時候就著炒好的漿水水水兒,沿著碗邊,用筷子夾一小塊攪團,在裹著水水兒的當兒,一口嘬進嘴里,舌頭一囫圇就進肚子里啦……張叔一板一眼的示范把大家都逗笑了。
吃攪團就是吃調和!張叔這么說。這面和水要和,面多了攪不開,水多了成糨糊;火急了糊鍋,火慢了面易餳;用勁要勻,保持一個方向,還要和柴火很好地和拍。淡黃微溫的攪團,佐以脆生生的薺薺菜\鮮紅的油潑辣子\白白的大蒜水,再澆上一勺花椒青蔥熗過的漿水,微酸香辣帶甜。這和和美美一大碗稀里呼嚕下肚,全身就活絡起來了。
吃了攪團泡上茶,張叔的話匣子就打開了:開春了,周末沒事常來哦!也管不了你們幾次了,前些天已簽字畫押了,錢一到就拆了!“拆”字張叔說得很輕,近似嘆息。
早聽說過,村子和周圍的地都被征了,政府要統一規劃建旅游購物小鎮。
這是好事啊,用不著這么辛苦了!我應道。
政府要發展經濟,這地咱得讓;賠償也好著呢。張叔就是受苦的命?。∫惠呑釉谕晾锱偈硟?,地里一腳深一腳淺走著舒坦,長得旺旺的麥子和苞谷看著暢快,這能種菜養雞的院子住著也隨便,拿錢住高樓怕是不習慣……
走出小院,街巷的樹高高低低,有的新芽初萌,婆婆娑娑,有的光溜溜杵在那里,似醒未醒的樣子。想想這村莊\打攪團的小院\濃濃淡淡的炊煙,將和細柳軍營一樣走進歲月的長河,著實讓人心生眷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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