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美術館藏品公開狀況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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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美國博物館學家喬治·埃里斯·博寇(G.Ellis.Burcaw)在《新博物館學手冊》提到,“藏品是博物館的基礎,也是這個領域的基礎,沒有藏品,就沒有博物館的一切;換言之,是藏品賦予了博物館存在的價值”。藏品公開是美術館面對公眾第一步,是所有相關信息公開的前提。當前,我國美術館邁入初步發展階段,剛剛完成藏品普查工作。本文就我國美術館藏品公開狀況進行研究,就相關問題進行歸納,從而也反映美術館當前的狀況。
【關鍵詞】美術館;藝術博物館;藏品信息;公開
一、美術館藏品公開相關制度有待完善
目前,我國美術館藏品公開制度有關的兩部法律法規為《博物館條例》和《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共文化服務保障法》。我國《博物館條例》第十六條規定,“省、自治區、直轄市人民政府文物主管部門應當及時公布本行政區域內已備案的博物館名稱、地址、聯系方式、主要藏品等信息”。而在2017年3月1日實施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共文化服務保障法》第二章“公共文化設施建設與管理”中規定,“第十四條縣級以上地方人民政府應當將本行政區域內的公共文化設施目錄及有關信息予以公布”,“第二十一條公共文化設施管理單位應當建立健全管理制度和服務規范,建立公共文化設施資產統計報告制度和公共文化服務開展情況的年報制度”。這些條款都涉及博物館相關信息的公開,從中,我們會發現在博物館信息公開中的制度問題。
首先,信息公開的主體不準確。無論是《條例》還是《保障法》,相關條款的規定針對公共文化設施的管理單位,進一步明確來講,這些條款約束的主體是美術館相關的主管部門,對提供公共文化服務的美術館自身則沒有闡明信息公開的直接責任要求。
其次,信息公開的內容不夠明確?!稐l例》和《保障法》中對信息公開的內容談及到“主要藏品”“資產統計”“服務開展”等情況。但《條例》中沒有對主要藏品的公開比例是多少進行要求。公開的藏品信息中應包含哪些內容?公開的渠道是什么?如果針對美術館資產統計,是否包含美術館藏品?《條例》對美術館自身的信息公開沒有做強制性要求,也沒有明確需要公開的具體內容。其中,《保障法》里提到的以“資產統計”“服務開展”為角度的信息公開和年報制度而沒有針對美術館基礎的藏品信息公開做出規定。這一點容易使美術館、博物館在關于信息公開的實踐中出現偏差。
博物館、美術館向社會提供文化服務的功能和價值基于其公共文化機構的本質。在典藏、研究、展覽、教育等功能中,美術館是通過大量的藏品、研究完成展覽展示、公共教育等活動。展覽和公共教育活動具有短期的顯性效應,而藏品和研究是長期而持續的工作,對于公眾來講,是相對封閉性的。而基于公共文化服務提出的年報制度,年度報告容易體現出的是基于上級主管部門要求,已經向公眾展示出的服務性內容,而容易忽略美術館基本的、應向大眾公開的信息,如藏品及相關研究。
然而,這點在《博物館條例》中第四章“博物館社會服務”中卻得到令人失望的驗證。談到社會服務,《條例》主要內容是基于展覽和教育功能而談。但在第三十六條提到博物館的藏品和研究功能時,《條例》中的表述是“博物館應當發揮藏品優勢,開展相關專業領域的理論及應用研究,提高業務水平,促進專業人才的成長。博物館應當為高等學校、科研機構和專家學者等開展科學研究工作提供支持和幫助”。這一條款潛在的缺憾在于,它并沒有將藏品研究納入社會服務的范疇,而是基于我國博物館、美術館的實踐狀況,對美術館、博物館提出“應向特定研究群體提供開放性服務”。而沒有涉及美術館、博物館應對全體社會公眾進行開放,并在此基礎上進行研究和闡釋??傮w而言,關于美術館藏品公開的制度設計還存在很多缺憾,有待進一步的完善。
二、整體實踐狀況堪憂
美術館藏品信息的公開首先要基于信息資源的基本建設。1978年國家文物事業管理局公布的《博物館藏品保管試行辦法》中明確規定了博物館藏品總賬和藏品檔案的登記方法;1986年文化部發布的《博物館藏品管理辦法》又對博物館藏品的登記著錄規則進行了細化;2002年《中華人民共和國文物保護法》修訂頒布后,規定了館藏文物檔案的備案制度,并要求國務院文物行政部門建立國家一級文物藏品檔案;2004年—2005年,國家文物局實施了全國館藏一級文物建檔備案項目,共完成全國文物(文化)系統博物館46630件(套)館藏一級文物的紙質檔案備案。20世紀中后期,計算機、互聯網等數字技術的興起和廣泛應用為藏品登錄以及信息資源的應用提供了更大的便利。博物館界紛紛利用數字技術進行藏品登記著錄,使登記著錄由紙質檔案轉向紙質檔案和數字檔案并存。第一次全國美術館普查前的調查數據顯示,全國328家國有美術館中,有162家建立了數字藏品檔案,近五十萬件藏品數字化。
但在實踐中,這些藏品的公開情況令人失望。
2017年,我國完成第一次全國可移動文物普查,國家文物局印發了《關于推進第一次全國可移動文物普查數據公開共享的通知》。通知中提出要采取有效措施,全面深入推進可移動文物信息公開共享,創造條件方便公眾查詢、研究和利用,接受群眾監督。國家文物局將在現有公布可移動文物名錄基礎上,逐步擴大公開共享范圍。并要求各省文物行政部門公布國有可移動文物名錄和文物登錄信息,鼓勵各文物收藏單位向社會公開文物信息,積極利用現代信息技術,通過委托、授權、合作等方式,向社會開放多樣化、多維度的文物數據,促進文物信息資源的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但在實踐中,國家文物局政府官網欄目公開的“文博數據”中,關于“全國館藏文物名錄”目前查詢只有藏品名稱、普查登記號、博物館、年代、所屬收藏單位、省份等基本信息。實踐中,基于可移動文物普查后已經形成的博物館、美術館藏品數據尚未大量公開。
三、國家重點美術館藏品公開的失效
在我國美術館藏品公開的實踐中,以13家國家重點美術館為例,我們可以看到整體美術館藏品信息公開內容不夠豐富、數量比例較低。大部分的國家重點美術館官網中公布的藏品信息,是以“展示欣賞”角度對藏品做了基本介紹和藝術普及,藏品信息公開的角度和深度不夠。
以中國美術館為例,在官網的“展示鑒賞”一欄的館藏作品中可以看到已經公開的部分藏品,以國畫、油畫、版畫等傳統的藝術門類劃分。首先,中國美術館所藏作品總目錄沒有公布,而公眾只有在中國美術館的基本介紹中才能知道“中國美術館現收藏各類美術作品11萬余件,從古代到當代,各時期的中國藝術名家代表作品,構成中國美術發展序列,兼有外國藝術作品,同時也包括豐富的民間美術作品”。其次,已經公布的藏品信息不完整。中國美術館大部分已經公布的藏品僅有“作者、年代、尺寸、材質”等最基本的信息,相比較大英博物館、大都會博物館,藏品缺乏來源、進入美術館年代和方式、和藏品有關的展覽、出版和研究等系列信息。在作品的介紹中只是以畫面解讀的方式進行基本介紹,缺乏深度研究性內容。這樣的藏品公開,對于普通公眾和研究者而言,只能做到基本了解,尚無參與藏品研究、闡釋的任何渠道,至于知情權、參與權更無從談起。
除了中國美術館以外,當前13家國家重點美術館藏品公開狀況也不甚理想,全國重點美術館藏品信息公開的總體占比不到10%,公眾無法從美術館的藏品信息中獲得實質性內容。
四、本末倒置的實踐
一方面,中國的美術館、博物館還遠遠沒有完成藏品數據基礎工作,另一方面,利用全場景虛擬式、AR和VR技術等科技手段的數字化博物館卻成為一種熱潮。在中國知網數據庫中,筆者搜索“博物館藏品信息公開”并沒有得到相關專業論述文章,而數字博物館相關文獻在近十年來則有近千篇。
當前關于數字博物館建設的主要觀點是“數字化和信息化是當下公共文化建設的潮流和未來的發展趨勢,作為公共文化建設有力支撐的博物館理應緊跟時代發展潮流,充分運用數字化和信息化技術建設博物館”①,目前“數字博物館”共享機制還存在政策支持力度偏低、博物館數量及參觀人數不足、科技支撐和衍生服務質量有待提升等問題。構建公共文化服務共享“范式”,應從提升政策服務力、增強技術支撐力、促進市場服務力、提高行業保護力、加強人才影響力等方面不斷加強完善。②
基于美術館實際實踐狀況和“公共性”價值的“公開原則”,筆者認為當前“數字博物館”或“數字美術館”有本末倒置之嫌。
荷蘭學者彼得·馮·門施在《博物館研究方法的探討》中指出,博物館的實物是作為信息的載體,而實物所負載的信息可以幾個層次:第一,自然物質信息或者實物的結構性信息;第二,功能信息或者意義信息;第三,與其它實物聯系中的信息;第四,記錄性信息。前三種信息代表的是實物發展過程中的某種階段在不同方面的揭示,而第四個層次代表的是實物經歷各種階段的記錄。③
美術館藏品、數字化、公眾之間是資源、工具和價值對象的關系。數字化博物館建立在一系列技術手段之上,它使美術館藏品的信息傳播變得更直觀、生動、立體,讓文物活起來的效果是毋庸置疑的。在藏品信息的不同維度上,技術扮演的是美術館與公眾之間的橋梁和工具的角色。最終的目的卻是服務于觀眾,便于觀眾的理解和認知。
當前美術館實際狀況是,總體上面臨資金短缺、人力資源不足和大量藏品沒有面對公眾的事實。因此美術館在應用數字化工具時,首先應該以“公開”原則完成藏品向公眾的初步“顯現”,其次才是建構藏品信息的更高維度,完成藏品的闡釋、知識傳播和再生產的功能。
總之,數字化是未來博物館的發展趨勢,這個觀點是正確的。但在當前美術館發展比較薄弱的階段,這個觀點的流行卻是不恰當的。在當前美術館納入公共文化服務體系時,當務之急要面對公眾完成基本的價值建構,而不應將大量資金、人力直接投入數字化美術館的空中樓閣中。而未來,也只有在美術館藏品公開以及相關的管理內容公開的一系列前提下,數字、科技構建的渠道才會有效,公眾的知情權才能有所保障,公眾參與空間才能實現,美術館的“公共性”才能成為一個真正的命題。
注釋:
?、僭斠?015年(第六屆)北京數字博物館研討會。
?、诎讎鴳c、許立勇:《移動互聯網背景下數字博物館公共文化服務的共享機制》,《深圳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17年第4期。
?、弁鹾赈x:《中國博物館學基礎》(修訂版),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年,第136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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