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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閩青年詩人十七家

來源:用戶上傳      作者: 本刊編輯部

  陳仲義
  冒犯
  呂德安
  我曾經目睹石頭的秘密遷徙,
  它們從高處滾落,轟轟烈烈,
  一些石頭從此離開了世界。
  但另一些卻留下,成了石頭遺址。
  沒有什么比石頭留下不動更令人尷尬。
  那高聳的一堆,那長長的影子。
  白天,我看見它們落滿庭院,
  成為出門時司空見慣的事物,
  而夜里,黑乎乎的嚇人一跳,
  其實也只是一種幻覺:一塊壓住一塊,
  頃刻間仿佛就要倒在身上。
  就像當初,某人受到驅逐
  逐出那道門,然后那門才得以確立
  天堂才在那里存在。啊累累的
  一堆,卵蛋似的,卻還沒有
  孵出我們希望的東西來。
  我們只是先聽見聲音,
  然后看見石頭變幻,變幻著闖人視野。
  我們知道那是土地的變故,
  那是地球松動,開始了滾動。
  它們爭先恐后,轟轟烈烈,叫人虛無。
  一個決定性的時刻。是的
  也許那時候我們恰巧路過,
  還不知道如何安置自己。
  也許那時候我們也像石頭,
  一些人留下。另--些繼續向前,
  但那留下的成了心靈的禁忌,
  那消失的卻堅定了生活的信念……
  莒洲:云和霧
  葉玉琳
  懸崖的水還未滴盡
  白色的云朵又張開手臂
  我選擇夢里離去
  一夜白頭,卻被你生生捉住
  你這濕漉漉冷冰冰的名字啊
  上個世紀的船隊
  和一位老人的題詞
  分明擊中了什么。青春的苔蔓
  使古道趔趄、裙裾下垂
  這里曾掀動風暴
  卻什么都沒有回應
  明天太陽依舊從額際升起
  被你鎖過的容顏癡笑了三次
  我不能擁有什么
  卻清醒地丈量出
  我與一座山的距離
  我與一片云的距離
  所以請你原諒我
  在你幽深的眼底
  那封信還未發出
  青青世界
  安安
  住在北方的人們
  當以人生
  栽種松柏白楊
  伴隨雪魄冰魂
  固我浩浩北疆
  住在南方的人們
  若少年時代
  不及種植榕樹一棵
  趁著年富力強
  不妨開一座荒山
  種上幼苗千萬
  再尋池塘一處
  插下垂柳數行
  如果直至年邁
  才記起玫瑰嬌艷
  即時培育
  夢中也當見高貴容顏
  人本濁物
  怎比綠樹繁花
  自在清明
  后來者可以算計
  你駐足塵世的分秒
  但怎么數得清
  一棵樹的葉子有幾片
  它根植大地
  年復一年
  昨日還在谷底
  轉眼間樹梢已沖上山巔
  遠遠比人高大
  你我只能瞻仰
  話語沒有說出
  道輝
  可能會是還給一個沒有的預約--
  話語多得使沉默不在軀體躲藏
  我只好再用一些美妙的想法--代替幻想
  像花朵旁邊蜜蜂的低吟,轉身
  落了進去……和把神跡揮霍掉
  痛楚余剩下來是那位口吃的人
  有時連同書頁上綠色的尸骨吃掉
  看見寂寞像剛剝皮的雌鳥那般活蹦亂跳
  這時,我看見竟會是空的--
  內心昏暗地敞開,可以投進黎明
  那些事實不充足的謀劃已經變作灰塵和塑料樹根
  撕裂并且--止住風聲。稀薄的藍色素
  在空掉的眼瞳與蝗蟲的宴會之間,溢滿了半天
  但落星的陰影已堆滿廢品收購站的庭院
  但痛楚已是陳舊的喊叫,已不是時間--
  可能是我假想的軀體還給一塊空地升起梯子
  我感受著如同在光亮與潮濕之間舔舐新鮮血液
  午夜
  楊雪帆
  我將開始。明亮的夜晚,幽暗的夜晚。
  在濤聲中,風睡了;在風中,海鷗睡了;
  在海鷗中,時間睡了。但我醒著。
  我怕睡夢。黑暗的睡夢,讓感激這些
  仍然活著的光線。仿佛尋寶的古人
  我翻開歷代的書頁。黑色的詞呈現出來。
  被一個貧乏時代錯誤的手拉住了,
  我很遲才開始。我像劫掠愛情的海盜
  活在以往的歲月里。在哪一個世紀
  哪一座島嶼?哪一艘運載農奴
  和嫁妝的船上?我翻開海洋綠色的筆記。
  再一次,我走進大地,仿佛尋寶的古人。
  燭光是短劍,把午夜的海岬那神秘的墨玉劈開。
  黑色的詞呈現出來。光明如白馬,跑過
  黑暗。黑暗壓著黑暗,如重疊的巨石。
  安慰我,黑色的詞。我怕黑暗。
  多年以來就這樣,我的頭腦像一座漆黑的大
  掛滿了欲望的星星,灼熱的星星。
  被一個貧乏時代錯誤的手拉住了,
  我開始得很遲。我的眼睛就像海底的巖石,
  海底的火焰,那么黑,黑出風格。
  就像群星在黑暗中生活。我也一樣。
  我怎么辦?多年以來,生活之臉是倒置的。
  我的姐妹:夜。夜理解我,甚至一個個白晝。
  我來得太遲,南方的星座。我走在人間仿佛
  只是路過。我怕黑色,悲哀的顏色。
  我怕風的呼聲。流星全部跌落。
  碩石在大地上敲打出破碎的聲音,
  仿佛為了證明某種破碎的存在。我怕
  熄滅。也許我不怕一切。如果我怕熄滅。
  我的眼睛黑出風格。黑:不是我惟一的風格。
  比如金黃。秋葉和天子的錦袍。
  大地古銅般的肌膚。以及海岬正午的光照。
  我將開始。哪怕我來得太遲。
  風在風中睡了,海鷗在海鷗中睡了,
  時間在時間中睡了。但我醒著。
  臺風夜
  劉偉雄
  它要拔去心中最后的一根
  一根開花的紅樹
  旋轉著嗥叫著將你的秩序
  揉得和草紙一樣
  臺風夜剛出走的街道
  水就像瘟疫逼著舞蹈變形
  離海最近的風光廊橋和草寮
  搬進網絡避風去了
  咖啡與茗茶腥風和苦雨
  相依相伴一剎那就融會了
  江山與世界的美夢
  漆黑一團的呼喊蚯蚓
  爬上眠床窗花在撕扯中
  忘記了貞操畢竟陽光太遙遠
  誰能替它堅持到黎明的撫慰
  所有的路徑已很熟悉
  沿海岸線由南向北
  像碎紙機起碼要絞去
  黑夜里三分之二的睡意
  留下三分之一的麻木
  第二天的生活就變得清清楚楚
  雖然打掃是過日子的基本功
  奶奶
  徐南鵬
  在這間低矮的房子里
  低矮得連月光都擠不進來的房子
  一把生銹的剪刀
  剪下一片夜色奶奶
  一片夜色比生活輕
  但已經足以包裹住她的身軀
  藏起她抬望屋檐的目光
  注定要越陷越深
  古厝前庭人們忙碌起來
  他們忙于打造一間
  更加狹窄的房子
  在我看來像村前的獨木橋
  奶奶短小的金蓮腳在上面
  搖搖晃晃走著?木匠把一排哭聲
  釘子一樣打入木頭
  遲鈍的聲音追趕著我的童年
  當人們將奶奶抬向黑暗的樹林
  我無處躲藏的恐懼
  跑,跑,跑向后山,爬上
  最高的樹梢
  我對著追來的叔叔大喊:
  "奶奶不愛我,她把一壇子
  春天的李干,藏在高高的小閣樓
  在我夠不著的地方。"
  生活不語
  安琪
  沉默也在尋找它的喉嚨
  沉默的喉嚨
  如此強烈地影響了到我身上翻閱一遍的風
  燈清晰地浮現又消失
  敏銳得像我的成長
  生活更真的讓我感到它的不真實
  日子嵫嵫作響
  仿佛正在飄揚的雪把寒冷包裹起來
  我見過雪將融未融的樣子
  重要的是心靈的底蘊
  某種耀眼的心事使勁地打開閘門
  沉默往往是通往生活的真實
  巨大的如饑似渴的激情
  我享受了它的自覺
  一個人的目的就是從人群中造出自己
  像看黑了紙張的筆
  咬緊滿口的墨水
  有意義與無意義
  經過預約的夜晚我停下腳步
  生活是復數還是單數
  一天過去又是一天
  東山的夜
  康城
  大海是一床不安的棉被覆蓋著你的睡眠
  裸體的魚群無法入睡,背部的肌肉
  瘦成刺。
  失眠就轉身翻一次波浪,手是一張網
  捕捉一定的長度。
  它歡迎進入更深的離開,成為一座房子的陽臺
  對于漁民來說,一條魚是一塊磚瓦
  或是一片玻璃
  大海是一座不安的發電廠
  是漁民住房的加工廠
  波浪聲在你的意識里清醒
  一顆風動石填住你的全部睡眠
  致命的觸動
  風,流過,石頭迅速復活
  石頭分裂,在白天,1992年
  在夜晚,它們則往各自的中心聚集
  孤鳥
  陽子
  兩只孤鳥是我們一直傾聽的真理
  兩種精神進入歌頌的草叢
  風遠離它們
  如果風騎上馬匹
  覆蓋住天空的翅膀
  孤鳥有時分出幻想的一半
  我被它透明的臉孔照耀得改變方向
  我伸出的手中
  有哀情和碎末的眼睛
  變換的不明內心的障礙物
  孤鳥的懷中有陰影的長梯
  類似未說完的一句話
  還有一陣香氣未干的鐘鳴
  孤鳥的幻想沾滿花草的力量
  天空真的暗了!
  暗中飛翔的翅膀
  我似乎聽見猶豫的呼喊
  有人開始用羽毛提取輕盈
  兩只孤鳥迅速合成一只
  中間是細細的裂縫擴散開來
  八月頌
  林茶居
  這樣的題目讓我陳舊
  這樣的字眼屬于去年
  或許,只有再造一個八月
  生活才有奇跡發生
  讓我著迷的虛詞,因為空無一物
  而得以建立自己敘述的王朝
  并恢復了歷史的溫度和秩序
  我所聽見的,一山高于一山
  "愛情是最高的山--她在,她就是障礙。"
  這最后的-頁,翻過去就是我的孩子
  是需要低下頭來,把好日子回憶幾遍
  歲月滲出了水
  河流里遇不到殉情的人
  (這河流因此失去了必要的重量)
  或許,忘記是最后的美德
  散文里可以稱作輕裝上陣
  而生命之濤卻有著收藏的嗜好
  我書寫著我自己的日歷和佳節
  "深處的一切,替我清醒……"
  埋葬
  何如
  埋葬一個是就是
  埋葬所有眼睛
  黑夜的肝腸響徹大地
  風中被縱容的成熟
  抹去皮膚刺耳的愛情
  眾人的耳朵九九歸一
  失去最初的血液
  埋葬一個人相似于
  埋葬動人的傾聽
  黃昏滴下哀怨的真實
  淚水淘凈月亮的情侶
  陳年的掙扎露出水面
  翅膀重重摔下
  埋葬一個人或許把
  風云變幻
  也埋葬進去
  正午的舌尖蠢蠢欲動
  夢幻嗅到信仰的腐臭
  陰謀折磨時間的溫床
  風暴漸漸老去
  埋葬一個人
  從早晨開始
  我聽見他咳嗽中的靈魂
  暗藏虛脫和顫抖
  像一滴紅色藥水
  稀釋在我的雙眼……
  是時候了
  蕭春雪
  現在我被寂靜洞穿如一張網
  現在夕陽最后兩根透明的手指松開了
  像浮云一樣湍急地流逝
  而不久星子們就會爬滿整棵大樹
  痛苦地呼喊我們的名字給每個人
  一把黑色的土是時候了
  要比石頭的牙齒更堅強是時候了
  去把溫柔的愛情噙在嘴里永不松口
  去像風一樣敲開洞簫的門扉
  蜷縮在短暫的歌唱中安然入睡
  情人啊他們說這是永別的時刻
  他們在殺戮他們收割孤獨者
  脆弱的喉骨磅礴噴涌的泉眼
  如同道路向四面八方飛跑
  繩索一樣纖細的死亡終將匯成
  黃鐘大呂追趕上宿舍的腳趾
  ……而現在讓我靠緊你
  乳房的沙堆歡呼舞蹈和哭泣
  有多少人知道這是相愛的時刻?
  當永無止境的喪失與剝奪
  撕扯你的血肉你緊緊握住的
  一滴越來越重的淚水開始繁殖
  讓我想起埋在地里的一塊鐵
  它的沉默的鋒芒
  是時候了讓我們起身
  我已經摸索到了黑夜的嘴唇
  弧形海灘漩渦巖礁
  同那陰暗的鹽一樣奇異
  鱈魚不思索只是暢飲
  在死神的唇邊我們永生
  像詩一樣活著
  黑棗
  有時清高,有時尷尬……
  白紙一樣清貧但干凈的生活
  每天,當我推門出去
  就被白晃晃的陽光刺痛雙眼
  閩南鄉下嬌嫩的空氣
  商品化的泥土
  被時尚左右的仿季蔬菜
  如今,汗水只為貨幣熠熠發光
  啊,勞動的價值把一首詩趕進黑夜
  追著我的孤獨
  吐出一粒碩大的苦膽
  一首詩,還有誰會反復傳誦
  一首詩,還能不能打動熱烈的愛情
  在濃濃的月色里,剖心相見
  一首詩,再加人多少米,多少油鹽醬醋
  才能夠燒出日常一餐
  所以我說:像詩一樣活著
  像逆水的魚找尋快樂的源頭
  像風吹向北
  但我將春天的花朵掉在了南方
  像時間的巨手遞換著世上的萬物
  我常常在新的一天里
  寫下利、素與簡單
  傾聽
  俞昌雄
  讓我俯下身來,靜聽音符變成暗藏的銀針
  這在人群中閃爍的歌聲的力量
  它要撥開民間煙火,像極其深邃的一次旅行
  到了遠方到了人群擁擠的街頭
  一把流浪他鄉的胡琴就忍不住嗚咽
  他的訴說從最初的勞頓開始
  繼而是腐草上的陽光,從村口移向田頭
  而到了掌心的陰影卻是一場洪水的叫囂
  他的甜蜜往事已隨風飄走
  而他涉足高崗的青春歲月開始流落塵埃
  對于遲來者,傾聽只照亮了一瞬
  它閃耀。沉重。似乎僅僅是直覺
  經過彈了就忘的手進入日常生活
  這是多么可鄙的一次圍觀
  踮起足尖的人
  他要在茫然中垂下頭來
  我說了這些是因為我們都很幸福
  當一根斷弦傳到我們顫抖的手中,銀針就要刺
  人揉碎的骨骼
  所謂的歌唱起初僅僅是夢。
  現在
  它是寬恕,拯救,是優雅的組合
  退潮的形式
  曾宏
  閩江水退潮用了五百種方式
  這是石縫里的一只螃蟹說的
  它的大鉗正掛在我的手指上
  真像一只在秋千上晃蕩的猴子
  我所看到的退潮只有一種
  那就是:泊船收攏鐵錨
  放開纜繩;淤泥、亂石
  腐朽的事物更多地露出骨頭
  水也清了,像一種認識消隱
  呈現出更具體的景物
  樓房與橋,樹影和它的白云
  更清晰地展示物體的形式之美
  這是我的看法。而螃蟹說
  今天的退潮只是一次噩夢
  它頑固地鉗住我的皮肉,說
  讓你流血,這是形式之一種
  變化
  林忠成
  我把剛掏到手的鳥蛋
  放人總統被窩
  小心翼翼蓋好
  躡手躡腳地離開
  屋頂上的火一直燒下去
  把月亮燒得光溜溜的
  我等待著電視
  播出第三次世界大戰的消息
  但聽到的只是
  第二天早晨
  總統變成一只鳥
  飛出去找他愛人了
  責任編輯空山
  題字鄔鴻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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